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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九,贤妻良母

宁安公主自然不再提保义夫人嫁人之事,保义夫人则是郁闷了几天,情绪才渐渐好了,这天她抱着如如在园子里闲逛,不期就遇上了二房夫人姚璎珞。

保义夫人对姚璎珞素来没什么好感,这天却不知怎地,存心要跟她搭话,虽然她跟她平日里根本说不上几句话,但是今天她却忍不住把公主怀了身孕的喜事告诉了姚璎珞,她看到姚璎珞细细的长眉拧了一下,保义夫人心里立时便有一阵无端的快活。

想说的话说完了,保义夫人心满意足的抱着如如姗姗离去,单把个心事重重的姚璎珞丢在身后。

然而姚璎珞并不象保义夫人所想的那样心事满腹,她呆呆的站了一会儿,这眉头就舒展了,嘴边甚至透出一点笑意,公主有了身孕,这下再不会夜夜让陆怀去陪房侍寝了。

可是姚璎珞万万没有想到,怀了身孕后的宁安公主,更是把陆怀掇在身边不放。跟她第一次怀孕不同,这一次公主害喜害得很凶,吃什么吐什么,把个陆怀急得不行——公主这回怀得可是自己的孩子,是正正经经的帝王家的贵胄,所以当陆怀一听到公主怀孕的消息,这心里就欢欢喜喜的恨不得敲锣打鼓,并且赶紧打发下人去太师府上传报喜信去了。

陆太师自然也高兴,坐了轿子赶过来,隔着公主的房门帘子嘘寒问暖了好一阵子,临走前还叮嘱儿子要好生服侍公主。

汪皇后听说公主怀孕,先派了小何子接她进宫,但这次公主却执意要呆在自己家里,汪皇后因此有些不放心,特意传叫宫里有经验的保姆赶去府里侍候着。

公主怀孕,可让保义夫人沾到了大便宜,她借口照料公主,整日不离公主的寝室,端汤送水,忙前忙后,自然也就回避不了驸马爷,有时候赶巧还能替驸马爷搬个凳子递杯茶,拿件衣衫什么的,每逢这个时候,保义夫人心里便美得不行,睡梦中都能笑醒过来。

宁安公主因为要专心保胎所以这一向连门都出得少了,只是这天她忽然想起自己曾在天福寺的佛祖面前许下心愿,如今驸马回心转意,自己又喜怀身孕,想来该去天福寺进香还愿,斋僧礼佛。公主即命备车,陆怀闻知后,愿意代劳,公主笑说:自己许的愿,当得自己还。

陆怀到底不放心,派人知会了巡街校尉张宝官,要他亲率兵卒沿途护卫。

张宝官自然不敢懈怠,点起兵卒护送公主的车轿往天福寺行去。

天福寺的僧人得知公主要来上香还愿,早把佛堂庭院洒扫水洗了一番,寺里不三不四的香客闲人等也都请出了山门外,待得公主的车驾一路抵近大殿,方丈知客等几位高僧大德都赶过来礼见。公主与他们略叙了几句闲话,便在方丈知客等一干僧众的陪伴下,到各处殿堂的佛祖菩萨座下一一焚香祷祝,心愿已了,跟着便遍赐合寺僧众,又施给庙上香烛灯油,四季供养若干万钱。

贵人驾临,喜庆相随!天福寺的山门外这时早聚集了一帮乞丐贫儿,都在眼巴巴的等着贵人发赏钱,这也是京中的惯例,有个名目叫做“祭穷神”,大凡有些身份的富贵人家,进香许愿之际,总要抛撒铜钱以广结善缘。

宁安公主对此自然也早有预备,当下便有管事的让人牵来大车,车上装着满满的几大筐铜钱,宁安公主启朱唇,开樱口,轻轻道声“赏”字,车上的几个奴仆顿时抓起筐里的铜钱,一把把的往东南西北几个方向泼水般撒将出去,钉钉当当,钱落如雨,引得众人一会儿往东,一会儿向西,你推我攘,大叫大笑,发疯般的来回拥挤哄抢。

此等场景,宁安公主一向很是爱看,这可比戏台上的乐舞百戏要有趣多了,所费不过是几筐铜钱,却既得了一番乐子,又能博取个怜贫惜弱、乐善好施的好名声。

几筐赏钱一时都发完了,众人都被带到山门底下,遥对着宁安公主磕头谢赏,这感恩戴德的话也都是预先就教给的,无非是赞颂公主仁慈温厚,恤老怜贫,甚具菩萨心肠,因而虔心敬祝公主洪福齐天,富贵千年。

发完赏钱,接受了众人的磕拜道谢,公主就该登车回府,可是意想不到的是竟然有人越众而来,三步两步将要趋近公主的身前,张宝官的手下弟兄自然都不是吃素的,岂能容人近前冒犯,当下眼明手快,十来个人飞身而上,将那人死死按住,跟着一阵拳打脚踢,到把这惹事的刁民打得晕死过去,因为记着林指挥被当街打死的事,手下总算是留了点余地。

宁安公主到是听见面前一阵骚动,她只当是趋前讨赏的,于是皱了皱眉,说:今天是我斋僧礼佛的日子,你们不许为难他,给些赏钱打发他走也就是了。

宁安公主登车返驾,张宝官却被刚才的事惊出了一身冷汗,这要钱不要命的乞丐幸亏不是什么凶徒刺客,假如是,那可真是捅了天大的屡子!前一阵子,长公主才被惊了驾,这眼下宁安公主又差点让人给近身逼迫,自己护驾有责,到时候难逃干系。

张宝官因此沉下脸吩咐说:把这厮看管好,等老爷我回来再收拾他!

护送公主返驾,张宝官折回自己当差的衙署,命人用凉水泼醒那厮,跟着把惊堂木一拍,左右便喝令其抬起头来,自己报上姓名。

那汉子抬头,看见张宝官时却是一惊,身子也畏缩着往后靠,张宝官道:你是何人?竟然狗胆包天,企图惊犯公主?

那人低着头,身子蜷成一团,却是不肯说话,有个巡街的士卒这时飞起一脚,将他踢翻在地,喝道:校尉大人问你话呢!你这厮是聋了还是哑了?要不先打他三十杀威棒!

那人吞吞吐吐的道:小人,小人原是北地人氏,因故流落于京师……

张宝官这时忽然皱起了眉头,这人说话的口音着实别扭,自己似乎在哪里听过,当下仔细认了一认,终于给想起来了,这不是那个胡使李佛奴么?

张宝官心里有些吃惊,想了想才道:你抬起头来,究竟还认得本官么?

李佛奴低声道:认得,小人承蒙大人多日照顾,心里实在感激的很!

张宝官道:你既然认得,可有话要对本官讲?

李佛奴说:小人多承大人的青眼相看,只恨不能报答万一……今日被大人捉将回来,小人也无话可说,或许这便是小人的命罢!

张宝官道:过去的事休再提它,这里也不是京兆衙门,要捉你回去做甚?我看你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全不登样,又何至沦落于斯?这京师岂是你久留的地方?家在哪里自然还回哪里去……你遇到本官,也是合了缘法,罢了,你且起来说话……

李佛奴叹道:天涯近,故乡远,流落此间,有家难归,何况小人尚有心愿未了……

张宝官说:你把那些心愿都收起来吧,惊犯公主死罪一条,今天幸亏是遇上了我,若下次再惹事生祸,这性命都难保……

李佛奴长叹一声,低头不语,张宝官见状便说:看你现在这样子自然是生计无着,投靠无门,也罢,你我之间既然有些缘份,这往后便在我身边当差听用如何?虽说不能使你富贵,不过热汤热水的总能混一碗饱饭吃,若有机缘,也能博个一官半职,岂不强似你这无所事事的闲游乱走。

李佛奴想了一想,便也点头同意。

张宝官当即叫人带他去洗浴剃面,然后换上一身公服往堂前一站,到也似模似样,看不出原先是个胡人。

这一年的年底,陈康妃的母亲陈金氏终于把康妃娘娘的表妹金云萝给带进了宫,陈康妃见到这自家的表妹,不觉微微皱起眉头。这女孩子身量瘦小不说,嗓子也不清亮,看来不是一个可以调教的好苗子。不过念着她母亲当年善待自己的份上,陈康妃还是容留了她。

陈康妃关照她说:妹子千万可记得,宫里可比不得自己家里,凡事多看少说,有不知不懂的地方多跟别人学着点,嘴要乖,口要甜,规矩礼节的不要弄错,闲时读书认字,少往外面闲转……

陈金氏也说:娘娘跟你说的话句句都是为你好,你可都要记住了,记在心里,记得牢牢的!唉,送你进宫就是指望你将来也能混出点模样来,要是真能如此,我也就对得起金家,对得起你死去的娘了。

金云萝小鸡啄米一样,把头点了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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