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素按照郎君的吩咐锁上了沈如锦的门窗。
她一直守在门口,听见里面先是极力克制抽噎声,而后是声嘶力竭的哭号,听得她心惊胆战,随后又是夹杂着哭泣的笑骂,疯疯癫癫的,她虽是有些担心,却也不敢违逆郎君的命令。
“我娘肯定是游山玩水去了!她倒好……一个人逍遥,留我在这受难!”沈如锦边哭边说,声音已经嘶哑。
她哭,她闹,可她骗不了自己。她已经不顾礼仪大不敬地亲手揭开白布看过了,是她沈如锦的娘,只不过面容像所有死人一样枯槁。
但她不信,她根本不信娘会自尽。按照娘一贯的作风,应该是看到绝食无效后叫上她一起出去饱吃一顿,再提刀把那个倚翠逼到小巷里威胁一番,等那女人吓着了再给她一笔钱让她远走高飞的。
她的娘顾千昼,是个贞骨凌霜,风华绝代的女子。她的死,必定是不同寻常的,轰轰烈烈的。再者,那是她沈如锦的娘啊,三品大臣的正妻,怎么能这样悄无声息地就死了?!
可以肯定是别人杀了她。可是就算知道了是谁又能怎么样呢,连她一个小孩童都能想到,爹和娘相处了十几年,深知娘的性子,不可能没想到这一点,可爹却没有说。也许他在暗中调查?也许他明知默许了?
沈如锦不敢再想了。说到底,自己只是个还没长大的姑娘,太弱小,太无能,什么都做不了。她做不到在当初缓解爹娘的矛盾,也不敢随娘一起去死,更不能阻止爹娶倚翠,她眼睁睁看着那个女人进府,却什么都不敢做,连哭都不能,还要笑着问好请安。她想她真怯懦啊。
可她还是不甘心啊,府里的人也许能哭一场就散了,之后又该怎样过怎样过,关于她娘的记忆渐渐地便淡了,渐渐地便遗忘了,留下她一个固执地无措。可她怎么能跟他们一样,她都忘记了,还指望谁去守护?她不敢忘记,不愿忘记。不愿就这么过去。那是她最重要的人,最不能忘记的人。
那是她的娘啊。
如锦闭上眼,回忆一桩一桩,似潮水般涌来。
原来她最亲最爱的人,也会突然不见,原来她一直认为的,都是错的。她不明白,很多事都不明白,真的不明白。为什么都这样了爹还会娶倚翠,倚翠真的就有那么好?好到可以什么不顾吗?这又是什么大人们才懂的道理?为什么她却一点都看不透呢?
她的天真烂漫,她的肆无忌惮,她的大笑,她的痛哭,似乎也在那一天,永远地失去了。
沈如锦在房中不吃不喝了三天,从那以后,沈如锦再也没有忤逆过爹的意思,再也没有捣乱过,越来越符合所谓“正道”,也越来越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