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谊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的动作回应,但魏出谷的心里已然有了计较。
“这样也好,正所谓狡兔三窟也。牧公已然有了算计,何故叫鄙人前来?”
郭谊依旧没有回答,拿起茶壶给魏出谷倒了一杯茶。
其实很多时候,一个人对于某件事情已经下定决心了,但就是想得到肯定,他必然会去问别人,假如问的第一个人不赞同他的决心,那么他就一定会问下一个人,直到问到一个赞同他决心的人,这才作罢。
郭谊便是如此的人。
可是他却没想到,他下决心的那一刻,就已经踏进了一个编制好的圈套,踏进了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
另外一边,身处长安的李德裕也收到了来自河东前线的私信。
李德裕在翻阅私信之后当即起身下榻,盥洗更衣,连夜进皇宫面见皇帝。
皇帝刚刚睡下,便被马元贽叫醒,心中略有不快:“有什么事情不能明日再说吗?!”
马元贽唯唯诺诺的回答道:“陛下,李阁老有要事要奏”
皇帝听闻是李德裕前来,不忿瞬间消散,急忙起身更衣:“让李卿在紫宸殿稍候”
两刻钟之后,皇帝匆匆来到紫宸殿,李德裕刚要见礼,皇帝却摆手示意:“爱卿不必多礼,这么晚了到底有什么急事?”
李德裕自怀中掏出河东前线的私信:“谭泽露私信”
“哦?快呈上来”
马元贽随手接过信件递给皇帝,皇帝在翻阅之后久久不语,但拿着信纸的双手却在不住颤抖。
“谭泽露就这么有把握?”,许久之后,皇帝方才开口。
李德裕拱手回答道:“臣笃信之,河东乃至泽潞战事已定,刘稹必败,相信不日刘稹的首级就会摆在陛下的案几上”
“好,好,好!”,皇帝慢慢将信纸放下,心中涌起一股血气,在体内来回冲撞。
李德裕又进言道:“陛下,是时候该策划下一步了”
皇帝闻言低下头去看案几上的信纸:“如此会不会引起仇、鱼二人的怀疑?毕竟······”
“臣以为,谭正卿所谋合乎情理,应该不会引起仇、鱼二人的怀疑”,李德裕稍作停顿,又言道:“即使龙武军新募军士五千,但数量上仍不及神策军,一旦事变,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让,让朕再好好考虑一下,再好好考虑一下”,皇帝心中明显有些慌乱,眼珠子左右乱转。
“陛下!如今天道正义皆站在您这边,又有臣与谭正卿为您谋划,您又是大唐之主,应天合人,已然占据天时地利人和,安能停滞不前?!”
“自代宗以来,宦官酿祸,把持中央,李辅国、鱼朝恩、王守澄等阉竖接踵而起,天下只知内侍省,乃不知有李唐宗室!山野之间野兽横行,庙堂之上沐猴而冠,以致大唐久乱不能安,四方久患不能平”
“您每至太庙祭祀,面对太祖、太宗皇帝神位的时候,难道就没有一点愧色吗?”
“如今西、北已平,吐蕃、回鹘对陛下拱手称臣。魏博、成德、卢龙三镇节度使俯首系颈,仰望天威,此外患肃清之大吉兆也!陛下理应顺应天时,承接人和,整顿吏治,剪除阉宦,兴大唐往日之盛,以告大唐列为先帝啊!”
言罢,李德裕长叩与地,泪流不止。
一步了,就差一步了!李德裕毕生的抱负,就只差剪除阉宦这一步便可实现,他当然不会退缩!
晚来的成功,对于一个迟暮的老人、一个忠心于君的臣子,更为重要!
再看皇帝,亦是泪流满脸,满怀苦情,心中浩然之气被李德裕一席话语激的荡然回肠。
作为一个被别人推上皇位,却又不甘心寄人篱下的天子,皇帝怎能不对李德裕这番话动心?
对于皇帝来说,击败回鹘、击败吐蕃、平定泽潞都不如他做一个真正的天子更让他欣喜。夺回至高的权力,夺回本就属于自己的至高权力,是他一直梦寐以求,却又遥不可及的目标。
现在天时地利人和都在支持着他做一个真正的天子,皇帝无法拒绝,即使心中有懦弱,即使他曾经被仇、鱼二人压的喘不过气。
“准谭泽露所请”,皇帝慢慢攥紧拳头,坚定的望着李德裕。
李德裕再叩首:“臣遵旨!臣定当尽心竭力,不负陛下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