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军夜察的牛僧孺在听到了灾民们的议论之后,喜悦溢于言表,当晚便召王彦威与齐辉等人商议接下来的事宜。
汴州城的百姓已经安歇了,旧军营安置的灾民却还在议论,嘈杂的声音即使在刺史府也听隐约可循。
大堂之内虽然蜡烛林立,但光线依旧昏黄,趋光的蚊虫赶过来,绕着围聚在一起的官员们嗡嗡的叫。
驱蚊的艾草已经燃尽,没人取新的再添上。
王彦威等人静静坐着,一言不发。
倒是牛僧孺,劲头十足,如同一只饥饿的豹子,来回的踱步走动。
“粮食还够多久?”,牛僧孺问户曹参军。
户曹参军回答道:“还有一百石杂粮,三十石谷糠。灾民数目庞大,精打细算也只能维持三天”
牛僧孺皱起了眉头。
王彦威坐直身子进言道:“使相,下官以为粥饭当一日一餐,一人一碗,保饥民不死即可。另可派人催发赈灾粮,一旦粮到,灾情自可解决。而后分粮与灾民,遣其回家,汴州可安”
汴州刺史齐辉也附和道:“下官附议”
当地的僚属官员也纷纷附和道:“下官附议”
王彦威此举非常稳妥,乃是多年的经验积累。
但牛僧孺却不同意:“不可!道路淤塞不通,赈灾粮到达之日遥遥无期。五日不到尚可,如果十日不到呢?十五日不到呢?各位皆食君禄,灾民可只有吃黄土的份了,一旦激起民变,谁来承担?”
王彦威摇头道:“使相不必担心,下官已安置州军于外,一旦灾民生事,州军可瞬间镇压,不出片刻定当息事宁人”
“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安忘太宗皇帝训诫乎?孟将军,你乃陛下钦点一方封疆大吏,地方父母官,代天子管理百姓,理应爱民如子,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王彦威低下头:“下官失言,望使相恕罪”
牛僧孺没有继续追究:“也罢”
他又继续踱步,一直到蜡烛将燃尽,杂役们将要更换蜡烛的时候,牛僧孺开口说话了:“从明日起,灾民一日两餐,每人一碗粥,一块面饼,粮食不够抽调军粮补充!”
“使相!”,王彦威惊呼道。
牛僧孺深受示意他安静:“另外,遣人往押送赈灾粮的队伍,令其就地搭灶,造饭施粥救济灾民,所费粮食记录清楚即可”
“城中灾民,可有愿往施粥地的,可带四块面饼出城作为干粮”
“州军一律出城,一部沿各官道清理淤泥,保证道路畅通,每日多劳者,策军功一转;先疏通官道者,全营策军功两转!一部往河堤坝,合沿河六县之军士,抢修河堤,策军功如疏通官道者!”
“临近外州、外县之灾民,可离籍地往外州、外县,周围州、县当尽力安置灾民,待灾情减缓,当遣灾民回原籍。此大灾之时,非比寻常,各地官员,有不安灾民自顾者、违抗本阁策令而不尊者,当立斩之!”
王彦威等本来还想与牛僧孺争辩,但牛僧孺最后一句话镇住了所有人,王彦威将抬起的手又放下,说了句:“下官这就去办”
牛僧孺满意的点点头:“诸位可以回去思谋执行了,希望诸位与我同心协力,将水患治理,让百姓安居,届时我当表奏陛下,为诸位庆功!”
“谢使相”
诸官拜谢牛僧孺之后,便依次走出刺史府大堂。
齐辉回头看牛僧孺还在大堂内踱步,便也随诸官走出刺史府,赶上去与王彦威并列行走:“将军果真要让姓牛的这样胡闹?”
王彦威反问道:“他可是陛下钦点使相,你我如何批驳?”
齐辉眼珠子左右一扫:“将军,你我可偕汴州同僚上表陛下,请陛下另派遣使赈灾,不然···”
“不急不急,未出大乱,现在贸然上表不稳妥”,王彦威停下脚步:“我敢断言,不出五日,你我及僚属上表的时机便会到来!”
而待汴州官吏离开之后,牛僧孺却又思索起来。踱步至十一个来回的时候,终于咬牙狠心,跪坐下来修书一封,交与神策军士:“速去交与昭义节度使刘从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