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六息笑得更欢了,“看来林兄早有防备,那更好了。”
“你要杀谁?”王阳明问他。
北六息鞠了一躬,“您。”
砰的一声,林寻舟飞身上桌,跃上房梁,从牌匾后抽出浩然剑,凌空跳下,锵啷一声,拔剑出鞘。
“今天就打到你什么都说出来。”
“那恐怕不行。”北六息缓缓拔剑,“今天王阳明会死,你也会死。”
“保护好院长!”林寻舟甩下一句话就冲了出去,谭如鸣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切,连忙把王阳明和吕默护在身后,余光瞟到徐爱仍在呼呼大睡,不禁连拽带摇,“师兄醒醒!归先生快把师兄拉起来!”
归有灯没有动,而是屏住了呼吸,排除一切杂念感受着四周,他清楚地记着,这个叫北六息的年轻人带了一个师弟过来,这个人还没有出现。
剑光闪烁。瞬息间,林寻舟就已与北六息交手,握剑的北六息气势与在河边截然不同,大开大合力求压制住林寻舟。
林寻舟越战气势越昂,剑法凌厉,剑气纵横,精准地挡住了北六息所有的攻击,甚至顺势将他逼退数次。
当!
两人互对一剑,剑气四溢,将两人双双震开,北六息退四步,林寻舟只退了一步。
“剑仙传人果然了得。”北六息特地在剑仙二字上加重了音。
林寻舟的眼神愈发凌厉,“你好像知道不少东西的样子。”
“是知道不少,可惜你都不会知道。”
言毕,北六息陡然加速,在轻功的加持下一跃数人之高,翻过林寻舟,直奔王阳明而去。
林寻舟猛然回撤,剑峰将将掠过北六息的衣表,一击不中,林寻舟直接一掌将剑打出,直奔北六息的后心。
瞬发即至。
但凌厉的剑风恰好提醒了北六息,不过分毫之间,北六息俯身避让,锵!浩然剑直接钉入石柱,剑身没进一半。
北六息转瞬即至,谭如鸣一把将众人推开,直接掀了桌子。
噌地一声,小桌应声两半,谭如鸣退回众人身边,和归有灯一样,眼神焦灼。
可惜手中无剑!
北六息举剑而起,长衣却被林寻舟紧紧拉住,林寻舟一脚将他踹退数尺,趁机拔出浩然剑。
“你们没事吧?”
“没事,你也没事吧?”谭如鸣问道。
“当然没事!你们保护好院长就行!”说着,林寻舟再度上前。
北六息却不愿在与他纠缠,以鬼魅般的身行连躲数剑,同时拉近了与王阳明的距离,
林寻舟不得不退回来,死死地盯着北六息,防止他突然暴起。
北六息也很着急,他原本是想在第一轮交手时就压住林寻舟,没想到林寻舟不仅完全抗住了,还能反压他一手,所以他说了得是真心的。
但是正面硬抗不是他的强项,他最强的还是轻功,同时剑法虽然不如顶尖高手,也颇为了得,一个人同时掌握轻功和剑法,那么最适合他做的事就是刺杀。
第一次刺杀王阳明虽然失败了,但他完全可以再来一次,机会绝对比正面交战大。
但他太不甘心了,不甘心自己就是不如林寻舟的,甚至不止于此,更是不甘心朝鲜就是不如明国的,所以他要堂堂正正地打一场。
可惜事实已经证明了硬碰硬他不是林寻舟的对手,更何况后面还有谭如鸣和归有灯。
好在他还有轻功,朝鲜最强的轻功法门就在天道院内,掌门亲自传授给他的。
北六息眼神飘忽不定地看着众人,未曾盯着某一个人看,又仿佛盯着所有人看。脚下步法扑朔迷离,与众人的距离时近时远,让人难以捉摸。
林寻舟握紧了手中剑,他突然有些不安,先前的对剑中北六息已经显出了很高的实力,虽然被自己压下,但这只代表他能挡住北六息对他的攻击,并不一定能阻止北六息杀死王阳明。
这时候他才后悔没有听小师叔的先把轻功学好,虽然小师叔的意思是打不过还能跑。
北六息还在蛰伏,但林寻舟已经感觉到他已经看穿了众人的防御。
好在虽然自己的轻功不如他,但剑气是绝对凌驾于北六息之上的。
他微微偏头,瞥着王阳明,“你这屋顶怕是保不住了。”
王阳明愣了一下,连忙说道:“无妨,这不值钱。”
林寻舟点点头,“好。”接着长吸一口气,一阵磅礴的剑气迸发出来,不仅发自剑身,更是发自林寻舟自己!
几乎是同时,北六息一步上跃,气息居然顿时消失,不见人影。
林寻舟重喝一身,向着四周连续出剑,剑气如腾蛇一般搅动,木屑,地砖,桌椅随之舞动,剑蛇越舞越多,越舞越密,最后砰地一声相撞而散,磅礴的剑气就此迸向四面八方,所到之处摧枯拉朽,整个房顶宛如一张纸一样被揭开,大堂六根石柱就此断了四根,仅剩了两根是因为贴在众人身后,被林寻舟挡住了向后的剑气才得以幸免。
虽然看不见北六息,但只要林寻舟出的剑够快够多,完全覆盖众人面前,他总会自己撞上来。
这听上去很简单,只要够快够多,但也很难,因为要够快够多。
这是小师叔曾经教他的剑法,当时他还笑话说这是无耻剑法,小师叔再告诉他自己给这招取了个名字叫“一息九剑”,于是他顺便笑话了小师叔拙劣的取名水平。
当然,小师叔不止能出九剑,林寻舟也不止,不过是因为九剑比十剑、十一剑好听些罢了。
烟尘散去,北六息躺在进门处,一动不动,不知是撞上了几道剑气,竟被震出这么远。
林寻舟冷冷地看着他,仍没有松开手中的剑,众人却是大大松了一口气,互相对视几眼,都是满满的震惊。
震惊于居然有人会杀王阳明。
震惊于北六息身法之诡异。
震惊于林寻舟剑气之强。
噗嗤一声,宛如吹纸而破。
一把短剑从王阳明的腹中穿出,背后握着他的人是北蒙。
如归有灯所料,他一直都在,也一直没有把握,林寻舟之强,归有灯之谨慎,都让他不得近身。所以他一直潜伏着,他们来到书院就是为了杀死王阳明,所以必然都学会了最强的轻功,所以他才可以潜伏了那么久都没有被发现。
直到林寻舟远离,归有灯松懈,他才悄无声息地
出现,一剑入腹。
血从伤口中喷涌而出,王阳明立刻就倒了下去,他本来就是个老人了。
归有灯震惊地望着后面,紧紧握住北蒙的手,一掌打断。
趴地一下,北蒙握剑的那只小臂就像被抽掉了骨头一样软踏踏地垂了下去。
谭如鸣一脚把他蹬了出去,力气之大仿佛要将自己的腿骨蹬断,她扶着王阳明缓缓倒地,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院长…院长你没事吧?”
林寻舟飞身而至,一剑将北蒙死死钉在柱上,再弯下腰来看王阳明。
他本就苍老的脸庞此刻显得更加虚弱,嘴唇因失血而显得苍白,微微蠕动着,好像要说些什么。
林寻舟把耳朵凑近去听。
“封……门。”
“什么?”
“封门……不要伸张。”
门外人声回响,刚刚的战斗显然已经惊动了整个书院。
林寻舟刚站起来,立刻愣住了,大堂之内已无北六息的身影。
顾不得犹豫,他几步跃到门外,大喊了一句,“院长有令,不得入内!”然后紧紧关上了大门。
被钉在墙上的北蒙显得奄奄一息,眼中却是藏不住的兴奋,他桀桀笑道,“师兄走了,他还会回来的,回来杀你们。”
谭如鸣一拳打在他脸上,让他彻底闭了嘴。
书房的内室中,王阳明躺在床上,脸色还是煞白,但比之前要略好些。
请来的郎中已经包扎好了伤口,敷上了草药,并开好了药方,他不住地对众人感叹,“万幸、万幸,剑身没有穿透重要的脏器,只是因为剑气搅动而损伤内脏,这还有得救。”
“请先生务必搭救,我等必以千金相报!”吕默紧张地说道。
郎中连连推辞,“不敢、不敢,能为阳明先生施救,是在下的荣幸,只是先生年老,内脏已衰,剑气入体,恐难痊愈。”
“那怎么办?”谭如鸣一把拽住郎中。
“这……在下也只能尽力而为,保住性命是没问题的,只是日后切勿忧虑,有伤神志,忧思成疾,那就真的无药可救了。”
王阳明摆摆手,费力地笑道,“不错了,总算还没死。”
“先生您别说话了,安心静养吧。”徐爱走过去帮他盖好了被子,从大醉中幽幽醒来的徐爱在了解情况后震惊不已,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从容不迫地将王阳明移到书房,让谭如鸣去请郎中,和吕默一起对外宣布大堂内的震动只不过是两位教习相互比试所致。
只有徐爱最了解自己的先生,知道他不想怎样。
王阳明不想让人知道自己遇刺,这是林寻舟稍后才看出来的,他有点好奇,不过懒得去问。
北六息虽然逃走,林寻舟也不是很担心,他确信自己已经重创了北六息,死没死不好说,但短时间内北六息是绝无能力再来了。
北蒙被关押到扬州府衙门,书院对府衙宣称这是流窜至此的贼人,武功高强,需要书院专人看守,府衙自然满口答应。
谭如鸣走到林寻舟旁边,低声说道:“院长半生讲学,所积的功德居然只是侥幸未死,可笑!”
林寻舟笑,“他要是老实做个乡野村夫,根本不会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