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蔚怒道:“我就是家属!他们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我绝对不允许你们打扰他们!谁敢动,我就杀谁!”
卫兵眼见无法善了,只能去通知上面的人,却不知道主办方就在外面看着他们。
傅安无奈的摇摇头,心中感慨万千,你这是何必呢?死都死了,谁还在乎这些?
傅玉推开那些卫兵,气道:“看什么看,这工程就是我们家负责的,你们闪一边去!”卫兵队长眼见是上面的人,吓得带着人全部往下面撤退。山头这里便只剩下三个人,两座坟。
傅安在傅玉的扶持下来到周蔚面前,腿上的伤还没有好,却艰难的蹲下来,周蔚见是他便愣住,冷漠道:“别劝我,你明白的,我已经对人生毫无眷恋,若是最后都不能守住他们,那我也只能以死谢罪!”
傅安抬起右手给了周蔚一巴掌,其实不重,因为他也没有力气。周蔚无动于衷,毫不在乎脸上的指头印,眼神像一滩死水,傅安深吸口气,淡然道:“这一巴掌替你少爷周雨打的,因为他的死你有责任。不是因为你打伤他,而是他对你有再造之恩,且,算了,他从来没有指望你能明白。这份不能言明的心意,他无怨无悔。你却在这里糟蹋自己!糟蹋他用生命最后一刻为你修出的刀心!”
刀心吗?那到底是他的还是我的?周蔚终于有了反应,想说什么却被傅玉扇了一大耳光,这次是真的被打懵了,嘴角都流出血。
傅安惊讶的看着老姐,傅玉却道:“你手不方便我替你打,你接着说。”
“……”
傅安无奈继续道:“这第二巴掌替老板娘打你。不是说因为你自作多情相信她喜欢你,而是你自始至终都没有勇气去争取一切!但凡你去求证,就知道吴玲玲一直在撒谎骗你,为了维护她,周雨一直在背锅,为了你的安全,他不得不娶不爱的人。如果你查清楚了,也许老板娘不会越陷越深直至今日。”
傅玉要接着打却被傅安拦住:“没了没了,别打了,再打就傻了。”
周蔚突然转过身对着两座坟冢跪下来,开始磕头,不停的磕,眼泪和血在泥地里混合,染成了一片黑色土壤。
“少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知道,我很笨,真的很笨!我可以为少爷做任何事,哪怕付出生命。可是不敢相信少爷……我真的是世上最笨的人!玲玲,对不起,你没有看错,我不值得任何人喜欢,我不配,我生来就卑贱,不该奢求什么感情……对不起,是我不该心存妄想喜欢别人,对不起~”
傅玉似乎被触动,脸色一凛气的猛然一脚踢过去,周蔚毫无防备背上受了一脚一下子摔倒在地,傅安瘸着腿连忙扑过去扶住他。
一脸怒火的傅玉还不解气,破口大骂:“你这人就爱犯贱作践自己是吧!奴隶制度都废除多少年了,你怎么还有这种自轻自贱的窝囊想法!你是人!不是畜养的牲口!凭什么不能喜欢别人,凭什么不能被喜欢!周雨对你那什么,这是铁一般的事实!他根本不想娶吴玲玲,娶了她那才是悲剧!为什么你现在还是想不明白周雨到底想做什么?到底为什么让你走?”
周蔚眼泪血水鼻涕混在一起,委屈的抹着黝黑的脸,带着哭腔道:“我就是笨蛋!我就是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不知道少爷究竟想做什么!他为什么赶走我,我们明明约好要相依为命,为什么他要抛弃我!你告诉我啊!”
傅玉揪住他的领口,瞪着发红的眼睛道:“周雨就是想你做自己,不要自卑自贱,掌握自己的命运。他不要你一辈子都做一个仆人,要你成为他真正的依靠!你看看你现在的窝囊样!你本来应该是佣兵团的二团长,不说风光无限,至少活的有尊严。他要你明白自己的心!你问问你修出的刀心,你想做什么?这么多年你白活了啊?连喜欢和爱都分不清楚!”
傅安觉得老姐说的好像哪里不对劲,却茫然的说不出来。
周蔚抹掉眼泪鼻涕,抱着刀,喃喃道:“我的心,我的刀心?从一开始,我就只是单纯的想保护少爷。”
他那么善良聪明,可过的那么辛苦。他害怕打雷我就抱着他给他讲故事,他喜欢吃莲子,我天天去给他剥,他生气了,我就去打那些贵公子。我想家了,少爷就去买戎越的吃食给我,我被打了,他会偷偷来给我送药……
“少爷一直说周家那么大,可是父母双亡寄人篱下的他根本毫无依靠。我说我会努力修行,成为他的依靠。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后来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啊!我要这刀有何用?修出刀心有什么用?我丢了初心,丢了要保护一生的人,我为什么还要活着?”
傅安暗道不好,一把扑过去把要挥刀自尽的周蔚扑倒,可周蔚的刀却没有放下,用力一横,却没有血溅当场,因为刀发出一道蓝色光芒,压的周蔚动不了,也控制不了这刀。
天空突然下起了蒙蒙细雨,可太阳分明才升上来,气氛一阵诡异。傅玉冷静下来,忍不住抬起手接住这温柔的细雨,那温柔的雨丝一如那个自始至终都温柔的公子。周蔚躺在地上,看着雨飘落下来,一点点滴在脸上,好像少爷还在身边,对着他温和的笑。周蔚又哭了起来,缩成一团把脸埋在手臂里,呜咽着嘶吼着。
“周雨!你为什么要给我起这个名字?为什么!我叫奈吉!你听着,我是奈吉!我不想做周蔚,我只想做一直跟着你的仆人奈吉!你这个狡猾的混蛋,为什么不告诉我莲花池里落水的人是你,为什么?!”
他分明是个身材伟岸勇敢无畏的男子,现在却像个三岁孩童在地上抱团痛哭,那么可笑那么悲戚。
傅玉一直冷眼旁观,直到此刻才变得哀戚起来,把狼狈又懵然的傅安拉起来,捡起那把偃月刀,对着周蔚凄然道:“莲心是苦的啊。他不想你看见他狼狈的模样,不想你知道他的心思,他怕失去你,所以不得不逼你离开。”
傅安看着傅玉,他的老姐是高傲自恋的天才,暴躁无耻不要脸的奇葩,是神经大条又莫名心思敏捷的女人。可现在的她,是一个经历太多伤情的普通少女。心中突然很心疼她,她到底经历了什么?罢了,谁不苦,谁不痛?
周蔚张开双臂,好像要拥抱着蒙蒙细雨,也许只是想抱一个已经失去的人,他大笑起来,然后吸口气道:“我说过,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不论什么时候我永远不会抛弃你。可你先抛弃了我啊~”
傅安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了,从周蔚诉说的故事里可以明白他和周雨的感情多么深刻,后来的事情也漏洞百出。冷汗涔涔顿时大惊,这是什么发展?
果然,周蔚爬起来,从傅玉手里拿过偃月刀,小心的努力的抱着它,深情道:“也许一开始,我就爱错了人。不对,不是爱错了,只是没有认清楚,对吗?小雨。”
“……”
这惊悚诡异的一幕令傅安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茫然的打了自己一巴掌,看着傅玉道:“我真后悔告诉你周大叔的事情,你怎么能把人家掰弯呢?你安的什么心?”
傅玉戳着他脑袋,龇牙咧嘴道:“你安的什么心?这么想你老姐?吴玲玲都看开了,他还看不开?若是弄不清楚自己的心,他永远无法走下去。”
看开的周蔚开始挖坟,就这么用手挖着,手指被磨得出血,傅安不忍,想叫民工来帮忙,可周蔚却停了手,抬起头漠然道:“帮我把他们都烧了吧,我把骨灰带回去,带回我们从小长大的地方。拜托了。”说完重重一拜。
傅玉不忍的点点头,周蔚终于满足然后吐出一大口鲜血倒地不起昏过去。傅安连忙接住他,傅玉把脉检查后平静道:“没事,他只是把这么多天堵在心里的郁结吐出来了,等他醒过来就好了。”
……
“在山寨,你给我送药,我说了我叫小雨。以后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你就叫我小雨。”
“少爷,好,小雨。”
“你今天怎么神不守舍?”
“小雨,我昨天晚上守在莲花池外面等你,看见里面有个红衣小姑娘在划船,虽然天黑看不清但是我觉得她像小仙女一样哎。可是她突然掉进水里,我把她救上来,还没有看清楚她长什么样就被打了,她也跑了,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眼熟。昨天你和那些少爷小姐在那附近聚会不是?她是谁?”
“啊?那个啊,应该,是,是吴玲玲吧,她可霸道了。你以后遇到她千万不要提那天晚上的事,她会打死你的!”
“吴家小姐?记不得。她这么霸道啊?我绝对不会找打的。他们昨天晚上是不是又捉弄你,你怎么发烧了?他们太过分了!”
“没有没有,我是吹风冷到了。”
“我发现最近你对吴玲玲很上心?她霸道又爱欺负人~”
“虽然霸道,可是少爷你不是说她其实很善良,就是嘴硬嘛~我觉得她很可爱,很漂亮啊,穿红衣服特别好看……”
“你还记着那个划船的红衣小仙女呐?”
“从小我阿妈就讲一个故事,勇敢的少年在花海遇到单纯美丽的少女,少女遇险,少年勇敢的救了她……”
“行了,这故事你都说了一百遍了。然后他们一见钟情,从此过上了幸福美好的生活。你又没看清那个人的脸!”
……
吴玲玲在死前拜托他一件事,同时留书信告诉他另外一件事。
有一天晚上,他们几个大家族的公子小姐聚会,故意捉弄周雨,他输了只能依照赌约穿着女装去莲花池里采一朵最大的花,吴玲玲远远看去发现他还真像个小姑娘。可后来他掉进了水里,回来的时候湿漉漉的,发誓谁敢说出去今天的事就杀了他!周雨发起狠没有人不怕的。
原来一开始,就是错的。
谁怜痴心人,徒留一生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