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科利恩被斩首的同一天,广州城里来了一伙豪商,他们出手阔绰,在临近码头的打铜街上一连买下了二十多座房产,还在达观桥头将一家酒肆给盘了下来。
“这打铜街倒真是个好地界,出头便是洋行,右边毗邻码头,左边靠着海关衙门,咱们把这条街拿下,开满库房商栈,将来这三山四海的货物,都得先到咱们的手里过一遍,倒手便有赚头。”此时,那座被盘下来的酒肆已经将原来的牌匾撤下,换上了一副新的“东南会馆”。重新布置过的大堂里坐着几个人,为首一个蓄着贴面胡须的中年人端着一个紫砂的茶壶,操着一口福建官话,边说边饮。
“老沈,咱们现在虽然占了地利,可是这生意,关键还得看人。咱们总归是外来户,初到此地还需拜拜码头才是。”另一个头发有些花白的中年人坐在椅子上,手里把玩着一串佛珠。
老沈点了点头,“也好,明日咱们就兵分两路,我去拜会一下广州布政使和海关衙门的人,你呢,就去澳门拜会一下弗朗机人。”
广州东城,紫来坊的一家酒肆之中,同样有几个人在包间中琢磨着。
“这东南会馆到底什么来头?”
“还用问?你只瞧这东南二字,便知是沪上闽海的商人咯。”
“他们出手倒是阔绰,这打铜街几乎尽数被盘去,那里可是洋行海港门户,将来买货卖货,必经他手。”
“哼,他们真以为有钱就能为所欲为?各位,实不相瞒,家父昨日已经听到风声了,布政使大人会想办法把地契收回来的,大家瞧好吧。”
第二天,布政使衙门里,管家一大早便进来通报,“大人,门外有人求见,这是递上来的拜帖。”广东布政使吴群刚刚睡醒,正端着杯茶漱口呢,转手接过拜帖,翻开一看,“东南会馆?”他略一思索,勾了勾手,“让他到后堂来吧。”
“举人沈良拜见布政使大人。”沈良头戴一顶方巾,身穿褐色的直缀,恭恭敬敬地向吴群鞠了一躬。
吴群点了点头,“沈孝廉从福建大老远跑到这广州来,想必不是专程来拜会本官的吧。”
吴群一开口便是一股湘味官话,让沈良心中顿时一沉,但既然来了,他也只好硬着头皮接招,“哈,说是专程来拜会大人也没什么不妥,毕竟吴大人主政广东两年,风调雨顺民生安泰,实乃州官楷模呀。”
吴群闻言轻笑,“行了,马屁少拍,本官也不是傻子,你们东南会馆在打铜街跑马圈地的事情,早就在广州城里传得沸沸扬扬了,本官呢,向来是秉公办事,只要你们守规矩,那自然也不会为难你们。”吴群故意将重音落在“守规矩”三个字上,沈良眉头一挑,心领神会。
“大人提醒的是,无规矩不成方圆嘛,不过我等初来乍到,这广州的规矩难免有些生疏,还请大人时刻关照一些。”沈良说着,从衣袖里摸出一个小布包摊在手里,然后一层一层地掀开,露出里面金灿灿、明晃晃的三条小黄鱼,面带微笑地递到了吴群身旁的茶几上。
吴群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三根金条,嘴角渐渐浮现出笑容,“沈先生果然是明事理的人,啧,不过……”吴群欲言又止,沈良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