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暂时认为这没有决定性的意义,但从长期来看,是否存在着有意义的影响呢?我认为这种影响是存在的。男人和女人的体质毕竟有很大的差别……”
我的口气开始严厉起来:
“王主任,任何研究都是有局限性的,任何结论都是相对的。林欢的病例选择受到病例本身的限制,她没有什么责任。如果说病例积累不足,那么这个责任,应该由我们整个研究室来承担,而与她的这篇论文无关……”
“好吧,老何,我同意你的看法。”
老王一向老奸巨猾,终于嗅出了我铁定保护林欢的味道。他的眼睛里闪烁着邪光,主动休战了。我觉得此人的表演令人作呕,不就是对我当上了处长,抱有一种嫉妒心理嘛!
我点点头,客气地朝老王笑了笑。可以显出一种宽容的风度。
实际上,老王的挑衅有点过于赤裸裸了,想攻击我,可以直接攻击研发处,何必绕圈子去难为一个弱女子呢?这种刁钻的攻击,导致这屋里至少有百分之八十的人都在同情林欢!
我鼻子里出了一股气,暗忖道:
“老王啊老王,就凭你那点儿道行,你胜不了我的!”
…………
老王是文革后第一批大学生,1977级的;我是1978级的大学生。我是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考上大学时已经23岁了。
虽然我考住大学好像是比老王晚了一届,但其实毕业却是在同一年。因为邓公当年决定恢复高考,已经是1977年底了,高考是在年底进行,只比1978年高考早了半年。
我们在同一年分配进了无州市制药厂研究院。我们是院里的两颗星星,几乎从一开始就在业务上较量开了。我们先后入党,同时提升为研究室副主任,但在夺取研究员职称时,我压倒了老王。
当时研究院里只有一个名额,试点文件中的评定标准又不太明确,最后起决定作用的就是为人处世的能力了。
老王为人斤斤计较,缺乏度量,言辞袒露激烈,树立了不少敌人。我则可以向一切人微笑。而且,我的英文水平也比老王高,他恐怕没有可能在这方面超越我了。
我们的关系只有短暂的亲密,那就是曾经共同研发一个药品的时候。
后来我们不在一个研究室了,事过境迁,如今的老王简直就像一头饿狼,而我也时时感到一种强大的威胁,我不想在事业上被这个人抛在后面。我比姓王的强。我始终这样认为。
…………
答辩结束之后,在走廊里我觉得情况有点儿不大对头。老王扎在一堆人里叽叽咕咕地说着什么。我想下楼,老王居心不良地跟了过来。他瘦得像个虾米,眼镜仿佛随时有可能从那张瘦脸上掉下来。他警觉地看着我。
“鄙人有个问题想请教何大处长。”
“说吧,老王,这么客气干嘛?什么事?”
“据我所知,齐鲁医院中医研究生班是去年结业的吧?”
“对,分到我们院三个,林欢是其中之一。工作满一年由所在单位考核授予学位,这些情况你应当知道。”
我笑着,想照着那丑脸上狠狠地砸一拳。你这个老家伙是诚心跟我们研发处过不去啊,那你就试试看吧!
老王挠挠耳朵,冷笑道:
“何处长误会了。林欢选的病例是不是有一年以前的?”
“……有。”
“有几个?”
“四个,也许是三个。”
“作为独立的研究……”
“这很正常,临床病例属大家所有,谁也不能独占档案。”
“你又误会了。我的记忆力还可以,至少有两例病例你在论文中使用过。它们怎么到了林欢笔下呢,是你同意的么?”
“嗯,是我帮她选的。”
“这就对了。她在注释里没有提到这一点,这对论文的严谨是有害的。她应该用一两句话对病例的原有研究者表示感谢……”
“呃,你为什么不在会上提出来?”
“没必要!我也有点儿可怜林欢,她的水平我不敢恭维,但她的确太漂亮了,也算咱们研究院的小小骄傲吧!不打扰了。”
“不客气……”
这个咬文嚼字的混蛋!我感到很不安。老王无非是给我一点儿难堪,但也不排除他有对我和林欢的关系的敏感!
…………
我相信他没有证据。我们不可能有证据。我是研究室负责人,对下属进行业务上的指导无可非议。别有用心的人休想在这件事上打倒我。我是不可战胜的。
我竭力使自己相信这一点。但是,我心里有点儿发虚。毕竟已经发生了什么,自欺欺人是不行的。以后要格外当心!
难道……老王这个阴险的家伙,已经发现了我跟林欢相好的蛛丝马迹?回味着老王的那几句话,我不禁有些胆战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