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隔着很远,但罗生依旧能联想出女孩画到难题时驻笔蹙眉思考的模样。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虽然陌生,但若是遇见的次数多了,就有了想要了解和渐渐熟识的趋势。这就像夏夜里布满银河的星星,虽然实际上离得很远,但看起来确是紧紧相连着。
随着罗生‘偷窥’次数的增多,女孩似乎也放开了芥蒂,在一个朝阳灿灿的清晨,正当罗生准备‘偷窥’时,正巧碰到女孩向这边看来。看到罗生也在看向这边,女孩很是大方地挥了挥手,算是首先打了招呼。环顾四周,真的确定女孩是跟自己挥手时,罗生的内心突然产生了一丝别样的悸动,但还好没有忘记摇了摇手表示回应。
有了呼应,罗生看向女孩的目光就变得光明正大起来了,而且和女孩挥手打招呼也成为了和每天等公交一样重要的事情了,只是比之更加让人期待,似乎连每天一成不变的上下班生活也变得不再那么枯燥其起来,毕竟是有了一件自己很愿意去做的事情。
然而时间久了,罗生也产生了一些疑问。女孩为什么几乎每天都出现在那里呢?她没有别的事情要做吗?人生要是能有这样简单就好了。突然产生的疑问,让罗生很想去找出答案,但苦于上班和生活的压力就暂时搁置了。直到有一个星期,罗生再也没有看见过那个女孩,估计去做自己的事情了吧。
于是生活又重新变得无趣起来,像器械式的每天走过的地方和做的事情。透过娇艳到紫红色的木槿花,却再也没有那熟悉的女孩的身影。那种失落,那种遗憾,就像是做了几十年木匠活的手艺人突然失去双手的灵活,就像活在水里一辈子的鱼枯竭了整片大海。
这些年的乏味生活并没有让罗生变得麻木,反而是让他寄生了想要打破这一切枷锁的渴望。于是他决定去对面的三楼一探究竟,他只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而不是过完了整个人生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轻轻地敲了敲三层的门,没一会儿里面就有响应,是一位中年女人开的门,还算端庄优雅的面容带着掩饰不住的伤感和憔悴。罗生正想着怎样开口,倒是中年女人先开了口。你是我女儿的朋友吧,我听她说过你。
算是朋友吗?自己竟然还有着比想象还高的地位,罗生有些诧异。算是吧。你女儿,她,她怎么样了?罗生真想给自己一巴掌,说得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其实也就是想问一下她的女儿去哪了,在这没说过一句话的朋友的母亲面前,却不知道怎么表达出来。
她去世了。中年女人的脸上浮现出无尽的悲伤,似乎立马就会哭泣出来,但还是忍着把这几个字说了出来。怎么会!罗生满脸的惊愕,那样俏生生的一个人怎么就去世了?原来自己还以为她是去了别的城市,或者离开去工作之类的种种想法。和中年女人聊了很久之后,罗生才明白这一切的缘由。
原来年初时女孩便被查出颅内肿瘤晚期,家人想倾尽一切让她接受治疗,可是女孩自己知道,这些都已经没有用了。在她的苦苦哀求之下,家人才同意她想回家静养的请求。
虽然知道这是自己人生的最后阶段,但女孩却很乐观,每天都早起看太阳升起,看着这能透过阳台看到的一切。罗生的出现,为女孩带来了更大的希望,虽然每天都只是挥一挥手,对女孩来说已经是足够了。而且每次从阳台上回去,女孩总会和母亲说着自己在外面看到的,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女孩都会说起一位穿着西装的大男生在等公交的事。
看到女儿每天都能如此开心,作为母亲的也就足够欣慰了。
但最终的时刻即使等了很久也是最终来临,女孩病倒了。开心的时候布满欢笑,但一旦病来就如山崩塌。女孩趁着有时间画了一幅画,罗生接过中年女人递来的画布。娇艳的木槿花下,女孩正趴在阳台上看着远方,眼神中带着希冀,带着倔强。
我女儿说要等她离开后,将这画布挂在阳台上,希望告诉一个人,她永远都在这里挥着手。可是她离开得太快,我还没来得及…话没说完,中年女人就彻底哽咽了。
罗生说了一些安慰的话,就带着一眶打转的热泪离开了。不久,罗生就辞了职,带着那位女孩的照片去了别的城市。
生活不再一成不变,因为他开始去找寻当初自己所梦想追求的东西。然而,这样的道路又是最坎坷不平的,每当此时,罗生便会拿出女孩那带着笑脸的照片,想起那木槿花下的女孩。
木槿花朝开幕落,但每一次凋谢都是为了下一次更绚烂地开放。就像太阳不断地落下又升起,就像春去秋来四季轮转却是生生不息。更像是生活,也会有低潮,也会有纷扰,但懂得爱的人仍会温柔的坚持。因为他们明白,起起伏伏总是难免,但没有什么会令他们动摇自己当初的选择,生活的信仰永恒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