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二月中旬的时候，天气总算是回暖了，萧娘也终于熬过了这个难熬的冬天，能出门稍微走动走动了。

迎春也回来了，因为阿嫣要上学了，没有人跟着不行，我就让迎春跟着阿嫣了。

迎春是个实心眼的人，让她跟谁，她心里眼里就只有谁。

阿嫣要上学了，我让程英给她置办用具，每月是三两银子，二两是给刘大学士的，刘大学士自己要求的，每月给二两便可，剩下一两，算是她的零花钱。

阿嫣闲散惯了，我如今要拘着她上学，心里自然有抵触情绪，看着程英买回来的笔墨纸砚就不高兴，提起上学就焦虑，到了要正式上学的前一天，更是一整天都在房里踱来踱去，眉头紧锁，吃饭的时候也是随便扒拉几口就算了，然后就开始唉声叹气。

我安慰了她一会，结果她还是听不进去，低着头不说话，一问她她就紧张得嘴唇都白了，到了后面，更是眼圈儿都红了，可怜兮兮地问我：“太太，我能不去上学吗？”

若水憋着笑说：“都说好了的事情，怎么能不去呢？刘大学士什么样的人，我们要是不守信，日后说出去，多不好听啊。”

阿嫣痛苦地“啊”了一声，说：“可是我要去他家里，我害怕得很，我又不认得那些人，我跟他也不熟，我……”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手开始死命地拧着衣服。

我无奈地叹口气说：“你习惯习惯就好了，这样，我明天送你去，你先适应一下，你放心，过段时间就好了，再说还有迎春陪着你啊。”

阿嫣瘪着嘴说：“其实迎春姐姐我跟她也不熟，我才只见到她几天呢。”

我摇摇头，用手擦了擦眼睛说：“傻孩子，我知道你心里怕，但是你要勇敢一点啊，勇敢一点迈出去，等你迈出去了，你就会发现这都是小事情，他家还有另外几个女孩子呢，你试着跟她们相处着，多几个朋友也好嘛，这样日子久了，你就不会觉得害怕孤单了。”

阿嫣没有说话，她使劲把眼泪憋了回去，然后点着头说：“我心里知道太太都是为我好，我就是有点儿怕……”

我搂着她说：“没什么好怕的，刘大学士既然收了你，自然会用心教你的，你跟着他好好学，不要调皮，他也不会凶你，也不会打你的。其他几个男孩子你上课的时候应该也会隔开坐，你平常也不会跟他们打什么交道，至于那几个女孩子，你要是能跟她们一起玩自然最好，不行也没关系，她们难道还会欺负你不成？万一真的欺负你了，不是还有我嘛，你不要怕。”

阿嫣点点头，我欣慰地摸着她的头，她头上梳着两个总角，额前留着齐眉的刘海，头发梳得有些紧，摸着觉得硬硬的。

虽然我的话让阿嫣终于不再踱来踱去，但是看得出来她还是有些紧张，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地发呆，表情非常严肃。

我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只希望等她明天自己去了，就能明白上学根本没有那么痛苦。

到了晚上睡觉以后，我躺在床上，听到阿嫣躺了很久才睡着，她一直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被子弄得“扑扑”的响，还时不时伴有叹气声。

我不由得想起我小的时候，我小的时候请了先生在家里，每天也要上课，我心底里确实也很敬畏先生，但上学终究还是我喜欢的一件事情，听先生讲那些诗词文章也是很有意思的，我也不曾因为上学这样焦虑紧张过。

不过也有可能是先生在家里教我的缘故吧，毕竟自己家，总是自在许多，而且还只教我跟俞琰两个人，我们两个小的时候那自然不必说，最重要的是先生人也慈祥，不像刘大学士，看起来总有种距离感，让人没办法去亲近。

阿嫣后来终于没有再翻身叹气了，夜深了以后，只听得她和若水均匀深重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