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陛下……”

皇帝突然断了一下，随即又继续说道，

“你，不会对自己的地位不满吗？以你所立下的功绩来看，即便是赐予你子爵之位，朕也觉得不够呢……”

皇帝话刚说完，下面的大臣却已经炸开了锅，

“什、什么？！陛下请三思！！”

“无论如何，让一个平民直升为子爵也着实太过夸张，更何况……”

聒噪而又可笑的麻雀在身旁唧唧喳喳地叫着，

而在这一片嘈杂声中，芙莉娅看向夜空，

那张就在前方不远处的，往日里熟悉的脸孔似乎又多了几分距离感，

自己的先祖，不知经历了多少代人，花费了不知怎么艰辛的努力，才勉强得到了这一个小小的爵位，

但是，仅仅待在自己身边的半年的夜空，却已从当初的落魄的难民一跃晋升到了贵族，

自己，应该为他感到欣喜，身为主人，应该为他感到高兴才对，

但是，

为什么？这应该是好事才对，

但是，为什么……

自己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陛下。”

夜空的发言让原本有些吵闹的大殿安静了下来，

“如果在下没记错的话，在下所侍奉的芙莉娅小姐也是子爵，对吧？”

“正是，只不过你从今以后便不再是一名卑微的侍从，而是一名能与你主人平起平坐，甚至更加高贵的贵族了！”

对，只要夜空轻轻地点一下头就可以……

芙莉娅似乎没有听见皇帝的后半句话，或者说即便不听也知道那会是什么残酷的内容，

升为子爵，便意味着夜空与芙莉娅的地位相等，两人间的主仆关系自然也就就此终结，

不，不仅仅是这样。

芙莉娅十分确信着，以夜空的那超越想象的能力来说，即便是赐予与加拉蒂娅相同的伯爵之位也不为过，

不，说是这样似乎都有些屈才。

如果是夜空的话，一定能达到自己无法想象的高度吧，

那绝对，会是一个小小的子爵无法触及的地方，

曾许下的一直陪伴的约定，

或许……只会是一个短暂的梦吧……

有什么东西在眼睛里打转……

而那在泪水中模糊的夜空的身影，正在逐渐远去，似乎随时就会远去………

“那么，请恕在下拒绝，陛下。”

但是，夜空的话语完全超出了人们的想象，那牙齿上下敲击打出来的音节似乎是某种奇怪的语言十分难以理解，

“什、什么？！”“这个【黑发】……”

“久远夜空，你这是在蔑视皇威吗？！”

如果说之前大臣的议论只是一块小石头丢进水中激起小小的涟漪的话，那么现在就好比烧开的，不停冒泡的开水一样沸腾。

这个【黑发】的年轻人说了什么？！

拒绝这个对大部分人来说，就好比做梦一样的待遇？！

这个年轻人是疯了吗？！！

在场所有人，包括芙莉娅，都无法理解夜空的举动，

不如说理解得了才比较疯狂。

“哦~”

皇帝的眼神突然变了一下，

“能告诉朕这其中的理由吗？”

论财力，论地位，还有什么能比这些打动一个凡人的心？

而论这些，又有谁能比得上一国之君？

但是眼下，面前这个有着一头黑发的年轻人确实地拒绝了这些！

黑色的瞳孔中那不为所动的坚定的眼神，

不自觉间，和某个熟悉的人重合，

“回禀陛下，因为一个约定。”

夜空看向一旁的芙莉娅，

噙满了泪水的双眼，应该是在害怕自己离去吧？

就这么不相信我吗？感觉有点伤心啊……

“约定？”

“是，一个很重要的约定。所以在下不能接受如此厚赠，还请陛下恕罪。”

夜、夜空，你真的……

只是因为一个口头的约定，就放弃了眼前的荣华富贵，

你，真的是一个很傻很傻……

不，不对……

芙莉娅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那曾铭刻在那片光之海里的话语，为什么会被自己忘却呢？

真是的……

芙莉娅对上了夜空的那温柔却又带着几分责怪的眼神，是在责备自己的小心眼吧……

我到底……在担心什么呀……

金发的少女静静地伫立在那里，

只不过这一次，心中翻涌的不再是什么害怕或者担忧，

那突破了担忧的泪水，回应着夜空的，

是比世界上任何钻石还要无比闪耀、动人的笑脸，

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还在怀疑的我，才是个十足的傻瓜……

“那个约定，真的有如此重要吗？”

“是的，陛下。”

眼前少年的话语，开始有些令人怀念，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同样有着一头黑发的少女，向着当时已是皇帝的自己，说教着关于约定的话语，

记忆似乎有些模糊了，

那后面的，是什么来着？

哦，好像想起来了一些，

曾经的少女如此说道：

“约定这种事，不是因为重不重要才做出的，而是因为做出了约定所以才重要！你明白吗，艾尔法斯特？”

现在，眼前的少年如此说道：“陛下，约定这种东西，并不是因为重不重要才做出的，而是因为做出了约定，所以才重要，不是吗？”

似曾相识的话语，时隔多年又在耳边响起，却又仿佛就在昨天……

这样啊，这孩子也是这样的人呢……

那如同你的澄澈的意志，

朕，欧尔哈姆·艾尔法斯特确实地收到了！

微微掩饰着那眼里闪动的光芒，欧尔哈姆发出了相当爽朗的笑声，将那之前压抑的气氛一扫而空，

“陛下？”

欧尔哈姆看向一旁的芙莉娅，

“斯洛特卿，你，有一个相当优秀的家臣啊！”

“陛下……过奖了。”

稍稍有些颤抖的话语，并没有逃过这个老人的耳朵，

“这样啊，似乎是朕有点不识趣了啊……”

嘀咕了一句似乎只有自己听得见的话，欧尔哈姆端正了自己的坐姿，

“那么，朕在此宣布，将赐予芙莉娅·斯洛特侯爵之位！”

“陛、陛下？！”*n

夜空猛地抬起头，不只是他，在场所有人似乎都有点不太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赏罚分明乃朕的一贯作风，既然你不肯接受，那联只好赏赐你的主人了，况且以斯洛特卿的功绩来看，这等地位倒也还算合适……怎么，觉得不太满意吗?”

“不、不不不，在下岂敢。”

“那么……”

就在一切即将尘埃落定的那一刻，

大殿的大门再一次被打开，

一个清脆的女声在这大殿之中响起，阻止了欧尔哈姆接下来的话，

“且慢，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