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周围没有一丝鸟兽虫鸣?
为什么走到有的地方,似乎有滑腻腻的粘液让她脚下一滑?
为什么......
那孤碑后传来一阵阵新鲜的血腥气!
花喃喃呆呆的站在阵外,痴痴的盯着那古朴无华的孤碑。
双脚仿佛钉在地上,浑身僵硬,一动不能动。
“喃喃.....”
她听到一声微弱的呼唤,温柔的飘进耳朵。
她清楚的知道,鼻尖的血腥气是丈夫的味道。
他们同床共枕五十年,共同孕育了几十个孩子,他身上的每一丝味道,她都熟悉。
“傻站着干什么,快过来吧......”朱暴烈透过石碑后的缝隙,温柔的注视着远处呆立的妻子。
平静赴死的心像是被人一把扭住,疼痛难忍,让他的眼前一片模糊。
“老公......”花喃喃还是傻傻的站在原地,僵硬的发出一声回应后,双腿一软,伏倒在阵边。
“我还有话呢......”朱暴烈叹息道。
花喃喃像个机械的木偶,手脚并用,爬到石碑后。
迎接她的是一柄乌黑粗壮的长枪,从她丈夫的胸口穿过,埋入石碑后的暗土中!
满目血腥刺伤了花喃喃的双目,她秀美的眼睛里,顷刻间溢满泪水,滂沱而下。
“别哭,别哭!”朱暴烈颤声安抚道,他抬起颤抖的臂膀,用尽力气,伸手摸上妻子的鬓发。
指尖颤抖摸索,一朵淡紫赤心的小花从发后转过脸来,在寒冬冷风中,对着他浓烈绽放。
“喃喃,你可真美!”朱暴烈无神的双眼中,亮起幸福的辉光,骄傲回忆:“就像第一次见你一样,你说你一个小猪妖,怎么生的比狐狸精都美。”
“呜呜呜......”花喃喃将脸埋在丈夫的大掌里,颤抖着不能言语。
“当初为了得到你,我给了那知更鸟一刀,害他在化人的关键时刻失败,从此沦为一只鸟怪,你,恨我吗?”朱暴烈终于将五十年前的罪恶说出。
“呜呜呜......”花喃喃还是哭泣,埋在大掌里的小脸不断摩挲着那仅剩的温热。
“我生怕你受委屈,只想一个劲对你好,后来你胖了,我反倒安心了,这才......像个猪样嘛。”朱暴烈温柔的回忆。
“十六是个好孩子,他的先生也是个好人,让他后日带着十六出山吧。”朱暴烈艰难的喘息一顿,复又开口。
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他得安排好母子三人的出路。
“然后,你就抱着女儿去灰狼河西边的洞穴里,胡郎的女儿胡苏儿在那里,她会保护你们。”朱暴烈平静的安排道。
顿了顿,他又开口:“下个七日,你和女儿便出山,寻到十六,拜托他那师傅,好好招待你们几日。”
花喃喃缓缓抬头,呆呆的看着奄奄一息的丈夫,耳边一阵空明,仿佛他说的一切,都是别人家的事,等他唠叨完还会跟她回家吃饭看娃。
“喃喃啊,你可不能倒下,你要坚强,出去打听胡郎的下落,我对他有恩,他不会亏待你们仨的。”朱暴烈担忧的看着呆滞的妻子。
说完,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鼻尖忽然一酸,他连忙咬紧牙关,咽下了苦涩。
“我杀了雪娘呢,老公,我哪里也不去,我们四个在一起,我把内丹给你,你只要活着就行。”花喃喃突然回神,狠狠擦了一把眼泪,嫣然一笑,向丈夫靠近。
“别!”朱暴烈连忙制止:“蛇王已经出阵了,抱月山要变天了,那雪娘是白虎神兽,天生人形,不过短短二十年已修出天然气魄为遁,连魔兽都不能近身,那不是......普通妖怪。”
朱暴烈顿了顿,咽了口倒流的血泪,继续嘱咐道:“那种力量,是斗神之气,我只在赵氏王族的身上见识过。”
“所以,她不会死,胡苏儿很是精明,不会误解你的。她们俩是抱月山难得的善心妖怪,修为颇高,你去投靠,定然没错的。”
“老公,我们回家吧。”花喃喃仿佛充耳未闻,她张开朱唇,吐出一颗黄豆大的橘色内丹,伸手托住,向着丈夫嘴边喂去。
“哈哈,我的小傻妞啊!”朱暴烈突然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双眼溢满星光,柔声安慰道:“你那点道行,救不了我。你留着,好好照顾咱们的孩子,不然,就是对不起我!”
说完,他伸出大掌,将妻子的内丹逼回体内。继而转手摘下她鬓间的花朵,紧紧握在手中。
最后,他柔声说道:“喃喃,人间的男子,惯喜欢些肉麻话,我今个,说句给你听,你可要记住了。往后百年,即便你忘了我,以后寻了好男人嫁了,也要记得这句话,知道吗?”
“嗯?”花喃喃努力睁大双眼,呆愣愣的看着丈夫。
“我爱你......”朱暴烈全身仅剩的血液都冲到粗糙的方脸上,为他苍白的面颊镀上一层难为情的羞赧。
之后,他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花喃喃没有哭,她一遍遍在脑海中重复这那句人间的肉麻话,那三个字像一道魔咒,牢牢印刻在脑海。
她机械的抬起手臂,缓缓抽出那柄长枪,平静地看着上面凝固发黑的血迹。
而后,她将丈夫的尸身架在肩膀上,惊讶地发现他变的好轻,好轻。
那是浑身血液流尽的轻盈感。
花喃喃的心猛然抽紧,麻木的悲伤一瞬复苏,无数泪珠争先恐后的坠下。
她变回原身,化做一头雪白野猪,嘴边两把镰刀般的獠牙,背上倒刺根根锋利。
她小心收起倒刺,将丈夫背在背上,飞速向家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