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翰一目十行地看完奏折。他乃军中宿将,因演练阵法极佳,赵炅即位以后对他大家重用,官至殿前都虞侯,眼下统领着北征御营。崔翰自量,自己与曹翰、潘美等太祖旧将不同,也和赵炅从晋邸中拔擢的高琼、王超等旧人不同。看完奏折后,颇斟酌了一番,方才缓缓秉道:“曹将军体恤士卒伤亡,将敌军眷属驱至阵前迫降,情有可原。况且,依着军中旧例,将士们不惜性命攻下了城池,放肆一番,强几个妇人,也是有的。太原民风彪悍,屡次抗拒朝廷大军,亦当好生惩戒一番。”
崔翰讲到此处,见赵炅面沉似水,不置可否,便将话锋一转道:“只是经略幽燕事关重大,眼下刘继业尚且据守南城不降,粗粗点验,北汉残兵尚有三万余,若是安抚不当,必生骚动,强行压制,又恐怕会延缓朝廷大军转攻幽燕的时机。”说到这里,见赵炅缓缓点头,崔翰见颇中圣意,便接着道:“眼下辽国不虞我朝有收复幽燕之心,重镇幽州守城的主力只得汉兵一万八千人,原本屯驻在幽云一带,不归南京留守韩德让统御的皮室军在石岭关损失惨重,直到现在也不见上京方面加以补充,此诚千载难逢之机也。”
“常言道气可鼓不可泄,朝廷大军正是气势如虹的时候,若是放任将士们在城内游荡,恐怕用不了多久,士气便泄了,军卒有了劫掠的资财,总想着回京过好日子,便不肯出力作战。正可借着此事,晓谕各部严整部属,准备挥师幽燕。”崔翰言罢,赵炅点点头,笑道:“朝中宿将,无如崔卿者。”
崔翰退下后,赵炅脸色微变,伸手将桌案上的奏折拿起来,将潘美所述,近万太原百姓聚集在刘继业据守的南城外避祸的一段又看了数遍,沉吟道:“杨家在代北根基深厚,家将众多,死士为用。刘继业向称无敌。这都罢了,居然还如此深得人心。”他沉吟半晌,对旁边恭敬侍立着的一人道:“刘继元都降了,刘继业仍不降,又和安西节度使吴英雄结好。侯卿,你怎么看?”
他身旁站的那左班殿直本姓侯莫吴,名利用,原本是乃汴梁城中一个游方道士,号称能点石成金,得了枢密承旨吴从信的举荐,被赵炅封了个殿直的散官带在身边。官家嫌叫他的姓氏侯莫吴三个字太过麻烦,便一概都只叫第一个字,侯莫吴利用则视之为官家对自己特别的宠幸,颇有些沾沾自喜,一听赵炅发问,立刻拿出了十分精神,答道:“陛下,似这等手握兵符的武臣收买人心,最是要小心提放。臣白日望气,太原城南有黑云聚集,如大蛇潜伏一般,隐隐间似有龙形,当是应在这刘继业身上。”
赵炅原本有些想法,听侯莫吴利用煞有介事地这么一说,更是打起精神,问道:“当真如此?这太原城头的王气不是刘继元的么?”他自即位前便笃信神术,结交了不少方士,这侯莫吴利用颇懂得几手幻术,赵炅一试之下便认为是个有真本事的道人,又听他专精望气之术,此番征伐太原经略幽燕正用得上,便带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