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夏族人,他爹是鲜卑蛮子,他可不就是个杂种吗。”李德胜突然话锋一转,“绣儿,要不你给我也生个儿子吧,咱俩生的儿子就不是杂种了。”
李德胜有三个闺女,还真没有儿子。他婆娘年纪不小了,加上多年操劳家务,已经变成了不受他待见的黄脸婆。就算她还能生养,李德胜也不愿意给她下种。
张绣儿隐隐感觉到李德胜不像是在开玩笑,不禁吓得背脊发凉。她已然失了贞洁,若是再给李德胜生个孩子,不消旁人的指指点点,她自己肯定也没脸活了。
“你……你做梦……就算真怀上了,我也不会给你生下来的!”
李德胜冷笑了一声:“嘿,那可由不得你了。”
……
人在被盯着看时会有明显的感觉,李德胜现在就有种被人盯着看的感觉。
转过头,看向门口,李德胜不禁吓了一跳,还真他娘的有个人站在那。不是别人,正是他刚才还提到的小杂种。
那孩子还是如往常一样,不哭也不笑,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就那么平静地看着李德胜。不知道他在那看了多久,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无声无息进来的。
李德胜回过神来,邪笑着看着拓跋烈。一大一小,两人就这么互相盯着看。李德胜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跟一个孩子较劲。
过了片刻,李德胜莫名其妙地有些不自在,居然有了偃旗息鼓的迹象。
“干恁娘的!”李德胜恨恨地骂了一句,起身开始穿衣服。
张绣儿不明所以,但也没有抬头,趴在床上哭了起来。
李德胜穿好衣服,走到拓跋烈身旁的时候,突然一巴掌打在他脸上,将他打倒在地。
“真他娘的扫兴!”
张绣儿听到异响,终于把头抬了起来,一眼看去,不禁怒从心起,恶念徒生。
“李德胜,你这个畜生!你打我儿子做什么!”张绣儿声嘶力竭地喊着,李德胜却随手摔上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张绣儿手忙脚乱地裹了件衣服,下床来到拓跋烈身旁,一把将他抱住。
“烈儿,你没事吧?疼不疼?是娘亲不好
,娘亲对不起你,呜呜……”
张绣儿心中五味陈杂,既痛恨李德胜的无耻,又恼火自己的软弱,既心疼儿子,又自觉无颜面对他。一时间,脑海中浮现出无数纷乱想法,想自尽谢罪,又想和李德胜同归于尽,甚至还咬牙切齿地想着,要是能把所有人都杀掉就好了。
张绣儿一边哭着,一边揉着拓跋烈已经红肿起来的右脸。
拓跋烈挨了一巴掌,却始终不曾哭泣,更没有流下一滴眼泪。
他突然抬起手,给张绣儿擦了擦眼泪,然后轻轻推开她,默默走回自己的房间。
张绣儿有些失神地望着那个小小的背影,蓦然间竟有了一种十分陌生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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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国与北辽国常年征战,给边境百姓带来了巨大的伤害。梁国边境以北是广袤草场,金人又是游牧民族,居无定所,所以战火对梁国百姓的伤害更大。许多家庭受战争侵扰,流离失所,妻离子散。有些人便从中发现了商机,游走边境,寻找孤儿幼女,贩卖到其他地方。
这一日黄昏,一队车马呼啸着从北方赶来。马上骑士大多凶神恶煞,人人带着兵器。还有三辆大架马车跟随,车厢包裹严实,看不出里面装的是人是货。
“三哥,前面十五里就是大兴寨村了,咱们过去补充点给养吧。”一个马脸青年喊道。
“好,还是你过去,你跟那村长有交情,你出面好办事。”挎着马刀的长髯汉子回了一句。
“知道了,三哥。”
车队疾行,转眼来到大兴寨村外十里处,其他车马都停了下来,只有那马脸青年继续策马狂奔。
依着记忆中的位置,马脸青年很快便来到大兴寨村,将马匹拴在村口石桩上,独自进了村子。
那日之后,李德胜再没去找过张绣儿,想起那小杂种当时的眼神,他到现在都还有些心底发毛。蛮子刚死,他做的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由不得他不信邪。
“李大哥,在家呢吗?”
门外响起一声响亮的叫喊,将李德胜的思绪拉回。这声音有点印象,但肯定不是村里的人。
李德胜听不出来者是谁,便放下杯筷,走了出去。
见到马脸青年,李德胜忙道:“原来是小五兄弟啊!快进屋,饭菜刚上桌,咱哥俩儿正好喝两杯。”
被叫作小五的马脸青年嘿嘿笑道:“那兄弟可就不客气啦。”
两人进了屋,坐到桌边,小五当真是不客气,李德胜给他倒了酒,他举杯便干。
闲扯了几句,小五说道:“李大哥,这次来还是跟以前一样,麻烦你给我准备些干粮,要是有酒水的话更好,不差银钱。”
小五说着,拿出一袋子铜钱放到桌上。满满一袋子铜钱,买多少干粮劣酒都够了,李德胜知道,剩下的是给他的好处。
李德胜叫来自家婆娘,让她出去帮着置办。这件事两口子都不是第一次做了,彼此心照不宣,拿钱办事就是了。
“小五兄弟,咱这破村子可没什么好酒,要我说,往西没多远,就是谷阳县城,去那里置办酒食多好啊。”
李德胜和小五其实也算不上有多大的交情,只是大概能猜到他们这些人是做什么的。这种事自然少掺和为好,不过今天见了小五,李德胜心中立马有了一个主意。之所以明知故问,主要就是想试探一下他的反应。
小五笑了笑,没接话,“来,李大哥,喝酒。”
一起干了一杯酒,李德胜见小五没有真的生气,便继续试探着说道:“小五兄弟,这里没别人,老哥仗着酒劲儿问一句不该问的,你们干的是人货营生吧?”
小五听了没有说话,只是笑眯眯地看着李德胜,只不过那笑容透着股瘆人的凶残。
李德胜见状急忙摆摆手道:“小五兄弟,你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
见了小五的表情,李德胜知道自己猜得没错,他们这伙人果然是倒卖人口的。他不敢怠慢,急忙将实情说了出来。
小五听罢不禁皱了皱眉,有些狐疑地看着李德胜。
李德胜拍胸脯打包票道:“我家就在这,我哪敢拿话诓你啊?要不这样,这个时辰说不定能碰上那孩子放课,咱们这就过去瞅上一眼。老哥跟你保证,这孩子绝对能让你满意。”
小五未置可否,倒是跟着李德胜起了身。
两人很快便来到张绣儿家附近,站到暗处窥视。这个时间家家都在吃饭,倒不用担心人多眼杂。
没多一会儿,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儿果然背着书箱回来了。
见到那个孩子,小五不由得眼前一亮,好个白净俊俏的娃娃。
他们平时弄到的孩子,大多是穷苦人家的娃,卖出去只能给人家当个仆役丫鬟。一些没有儿子的大户人家想从他们手里买个男孩续香火,总也买不到合适的。眼前这个孩子若是出手,必定能卖个好价钱。
两人凑到一起嘀咕了一会儿,终于将这件事敲定下来。
回到家里,李德胜的婆娘已经回来了,买了两大袋子干粮,还有两坛村里的土酿。她虽然奇怪两人为何出门,但也没有多问。
与李德胜又喝了几杯,小五谢绝了李德胜的挽留,带着给养回到了他们的营地。将李德胜所说之事告知长髯汉子,那汉子也觉得可行。
第二日,申时四刻。
一辆村中不太常见的马车行驶在村外小路,路过一个背着书箱的男孩儿时,马车上突然跳下来两个汉子,用一块浸了迷药的破布捂住了男孩儿的口鼻,很快男孩儿便失去了知觉。
两个汉子手脚麻利地抱起男孩儿,追上未曾停下的马车,掀开挡帘,将他塞了进去。
挡帘掀开的当儿,可以瞥见里面塞满了大大小小的孩子,这些孩子有的十二三岁,有的不过四五岁,无一例外,都被绑着手脚,口中塞着破布。
马车陡然加速,很快便驶上大路,追上了车队。
一行人拍马疾行,子夜时分来到了梁国第三大江——御风江。御风江水流湍急,若是顺江而下,一日可驶出八百余里,犹如御风而行。
江边一艘大船早已等候多时。
一行人将车马赶到船上。
大船扬帆起锚,顺风顺水之下,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