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都顶着风,一路前行,日影偏西,厚厚的云层盖过日光后,整个林间树叶声沙沙作响,似凄厉的惨叫,似怒吼的狂狮,天地间只有清晰的脚步印,走出了一行行的路,与密林分离开来,像是两条分叉的河流。
“石头,会不会走错了?”老鬼一路小跑,跟上前面的赤岭,不是要去密林吗?怎么越走越偏了,都快看见不远处的山头了。
“没错。”赤岭刚开口了,就被灌进一口冷风,“跟我走。”
又走了一程,老鬼只觉得双脚跟灌了铅似的重,口里的气同溺水的人一般,只进不出。他不得不大口地喘气,把肺撑满,才让自己好受些。他回头一瞧,嘿,小竹妄称自己能耐,如今也如他一般累得不行。只有前方的石头,就如精神支柱般,踽踽独行,不曾停过。
小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爬上坡的,好像是老鬼拉的?不对,老鬼那人自己都没力气了,那就是石头背上去,靠在山洞里,她不停地换着气,身体疲惫的不想再动弹,石头却呆在她身边,告诫她,千万不可睡过去。是啊,在这冰天雪地里,一睡,便可能再也醒不了了。
当她咬破舌头时,剧烈的疼痛和浓重的血腥味,让小竹得以清醒。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转过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老鬼,严寒冬日里,他居然在脱衣裳?赤岭在一旁大声地呵斥,老鬼好像发了酒疯似的不理会。
小竹心神一凛,这老鬼不会是要死了吧?她听臭臭说过,在长白山每年都会有几个冻死的人,几乎都是脱了衣裳,面带微笑死的。这老鬼突然反常的脱衣裳,定是在走了许久的路后,身体吃不消,才躺了一会就起反应了。
想着想着,小竹手撑着山岩站了起来,把行囊里的一件外袍取出来,盖在老鬼的身上。
“石头,抓紧他。”小竹的舌痛得很,他恍然间想到臭臭,当初他下狠心弄伤舌头的时候,是不是鼓足了勇气呢。
“老鬼,你听好。”被赤岭用双手双脚环抱住的老鬼还在试图扭动,“你是要回大明的,沈妃未死,你怎么能先走?还有魏家庄的小童,你就不想知道他究竟是不是你的儿吗?”
见老鬼慢慢地安静下来,小竹把赤岭包袱里的衣服也拿了出来,系在老鬼的颈上:“对了,你那墨斗,不是说是你的护身符嘛?要是你敢死,我当即取走了。回头卖个金山银山,可都是我的了。”
“你你你……”老鬼的眼里喷出怒火,方才觉得发热的身体,也渐渐地感受到了寒意,只是听得小竹的一席话,心里翻腾不已,他不怀疑,要是他真死了,小竹的确会把他的墨斗拿走。说实在,要是死的是小竹,可能他也会去取孔萧留给她的。
“老鬼,老鬼,小竹是在激你呢。你险些送了命,得好好谢谢她。”赤岭见老鬼缓了过来,心中石头落地,立刻把束缚在他身上的手脚拿开。
“嘴上的谢就不必了,回头到江南送我一座绣庄,就成。”小竹笑着拱了拱手,仿佛那是唾手可得之物。
啊呸呸呸,怎么不说把鲁、蜀、湘、苏四绣的传人给她找齐呢!老鬼翻了个白眼,感觉身上感觉沉沉的,很难动弹,一点也没有刚才挣扎的气力。他哀叹,年纪大了果真是不好的,恢复得不如从前快了。
小竹看老鬼笨拙地抬手踢脚,知道他已经缓过来,没有大碍了。她才观察了下这个山洞,洞很小,大约只能容纳五六个人。洞口很窄,石头站在那里,几乎把大半的光都遮住了,显得洞内昏暗不已。她目测离石头的距离不过六七步,等抬起脚,才知道这几步路走过去,要费了她一身的汗。
“怎么不好好歇着?”责备里语气里,带着他独有的关切。
“你是不是瞧出了什么?”小竹好奇地问。
赤岭点点头,指着脚下的林地:“你仔细看看,这是什么?”
小竹低下头,双眼在郁郁葱葱的山林间流转,冰峰雪岸,山舞银蛇,长白山果然是墓葬的好地方。只可惜,虎据龙蟠,上来已是不易,眼下又被满清控制着,应该极少人敢打这里的主意。
直到赤岭的手在几处点了点,小竹才看出了端倪。
“这,这是龙门阵。”小竹口中的龙门可不是指唐朝薛仁贵所创的军事阵法,而是指风水中的鲤鱼跃龙门。他们所在的这座山峰看似貌不起眼,其实就是龙门所在。底下的密林到了此处,由赤岭点出来,才能发现,远处的双鱼阵是盘在密林之边的,因着小竹破了一个,其余的数个也多多少少能够瞧出来。而再往里些,就非常明显地数以千计的树都朝着这个山头的方向生长,竟是一派群鱼激烈争斗的样子。为何争斗?自然是为了能够跃了龙门能化龙了。这样的宝地,这样的大阵,没有百年难以成型?是谁花了这么久的心血,来守护这个墓,或者说是守护解除九凤困的地方。
一时间,小竹的心口发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