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鬼,招魂术真有那么厉害?”赤岭自从见过小竹在孔府招魂。他就一直琢磨着怎么开口请求小竹让他见一见兰儿。他,连告别的话都没有和兰儿说一句呢。可此时见到面如白纸的小竹,才让他忆起刚开始上马车的小竹有时也是气若游丝的。他以为是药的原因,不敢多问。现在细细想来,应该也有为孔萧招魂的缘故。
“招魂束,打破了阴阳之界,你说厉不厉害。”老鬼一看赤岭就知道他的打算,就毫不犹豫地打破了他的幻想,“招魂所招,是将死未入轮回之鬼。过了头七,就无法收魂引魄,也就无法招魂了。”
“那如果是有怨恨,迟迟不肯入轮回的呢?”赤岭不甘心,直视着老鬼。
“石头,你我修道,心里都清楚,不入轮回,只有一个下场。”老鬼垂下了头,不愿讲出那四个字。
赤岭听出了他的意思,明亮的目光似蒙了尘,黯淡了不少。他坐在案台旁,盯着小竹的脸,呆呆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老鬼继续走到锅子旁边,勺了一大碗汤,真烫手啊。他把碗放下,出门去擦了个身子,可笑擦完身流出的汗比擦身的水还要多。不过洗了身,总算是神清气爽了一番,回到庙里,拿起那晚汤,还温着,喝下肚子,赶走了全身的饥饿。
饱暖思**,老鬼翘着腿躺在另一张案台上哼着小曲。他盯着头上的横梁发着呆,口中的曲调转转悠悠,不成规矩。
天色由湛蓝转向墨黑,老鬼转了一个身,双眼中映入赤岭苦守在小竹身边的景象。傻小子,若是小竹能醒,就一定会醒。反之,若是天要收了她去,守着又有何用呢?他闭上眼,扯了扯身上的外衫。
魏家庄处在深山,白日炎热,夜晚却凉的很。赤岭见烛火飘摇,站起来把门给关上了。可破庙的门处处漏风,寒凉的山风带着扑面的冷意,让坐在地上的赤岭打了个寒噤。他从包裹里拿出一件道袍,披在小竹的身上。
她的脸色没有方才那么差了,是不是正在聚魂呢?赤岭用手背碰了下她的额头,黏腻的冷汗,凉的就像刚蜕完皮的蛇一样。
赤岭去添了点柴火,检查发现他们水囊里的水已经不多了。这庄子里的水不能喝,在渴也得忍着,直到找到下一处水源。他把袋里剩下的野果拿出来擦了擦,要是小竹醒过来饿了,可以先垫垫肚子。
有事情做的人,总会觉得时间流逝的快些。赤岭边擦果子,边观察小竹的神色。很快,小竹所躺的案台上,就多了一排擦得反光的野果,看上去比洗过的还干净。擦完了果子,赤岭又拿出他的剑,这柄老鬼从神女墓给他挑的剑。自从离开开封府后,他都没好好看过呢。
此剑不长,剑柄乃圆柱形,嵌满绿松石饕餮纹,剑身与他的小臂长短相同,玄铁铸而面极薄,透着明亮而不张扬的银光。剑式古朴大拙,剑刃锋利无比,中有凸棱脊,锷锋锐利。
灯下看剑,剑身上似乎铺盖着一层如秋霜般的寒意。他的手指在剑上轻轻一弹,铿锵有声,如金石击玉之清脆。
“你……是何人?”一道虚弱缥缈的声音响起,即使是无力的,也甚是动听。
“小竹,你感觉怎么样?”赤岭心里吃惊,这回小竹伤的竟是失了忆,想问问她还有没有别的不适。
“小竹,你是在叫我?”小竹揉了揉头,用胳膊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我没事,就是有点口渴,能给我碗水喝吗?”
“自然。”赤岭把唯一一个有水的水囊递给了小竹,“饿不饿?这里还有果子。”
小竹点了点头,喝完了水,拿起了果子啃了一大口,又用疑惑地眼神望着赤岭。
“我是赤岭,是你的朋友。还有他。”赤岭指了指睡得死沉的老鬼,“他叫屈少庸,我们都叫他老鬼。你今日招魂被反噬,老鬼救了你。”
“我,招魂?我竟这么厉害吗?”小竹斜眼瞅他。
赤岭嘴角一扬:“是,你很厉害。你会口技,会用壬盘,会测吉凶,会杀旱魃,还会招魂。这天下,没有一个女子比你更有能耐的了。”
“哈哈。”小竹腾地下了地,直视着赤岭的眼,朝他眨了眨眼睛。
“你,你诈我!”熟悉的笑,赤岭怎么会看不明白,可小竹骗他又有什么意义?
“哼哼,你当初见我和老鬼一同去神女墓,定是瞧不上我吧。如今,你亲口承认我厉害,我也算是咽下这口气了。”小竹啃完了一颗果子,笑呵呵地打算去拿第二颗果子。
圣人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小竹报仇,能早就早。
赤岭一听她的话,气得七窍生烟,妄他担心小竹不苏醒。没料到她醒了竟是这番做派,真是白瞎了他的一片心意!初见时,他从来没有把看不起她的心思放在面上,甚至连老鬼都没透露。他是怀疑过小竹,但老鬼也说了用人不疑。她竟把他看得那么透,还记仇记了那么久。后来经历的种种,他早就对小竹改了观念。她虽然看着瘦弱,但意志甚是坚定,心思机敏,又能博采众长,独树一帜。
他苦心照顾她,就得了这么个下场。赤岭眼疾手快地把案台上的果子都兜进自己的袍中:“这都是我辛苦采的。你那么厉害,想必能自己去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