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重心的两个人一齐滚落到行人道上。
动作太快,过往的行人被眼前这一幕吓呆了。大家都没看清是怎么回事,谁也不知道这两个男人是怎么突然就倒在地上的。
“两个男人……打架了?”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打起来啦?”
“不知道啊!没注意到啊!”
……
在望着他们的人群之中,有一个身影,静静地站在那儿,暗暗地打量着夏夜,神色凝重。
刚才由于事发突然,夏夜顾不上疾速带来的后果。开了闸,力量被释放以后,恐怕就很难控制了。现在大头安全了,夏夜却觉察到身体中的血液开始沸腾起来。那双碧绿色的眼睛似乎更加肆无忌惮地泛着光,如烈焰般伺机迸发而出。
夏夜下意识摸了摸眼睛,才发现一直戴着的墨镜没了。
这下糟了!
顾不得去找墨镜,他赶忙把帽衫的帽子重新戴上,把凌乱的头发全往脸上拨过去,试图把眼睛遮住。
大头倒在不远处。整个人依旧没有意识、眼神空洞,身子一动不动,像丢了魂儿一样。
夏夜走过去,想把大头扶起来,却在抓着他的时候,感觉他两只手臂轻飘飘也软绵绵的,握不实在。
刚才抓住大头的书包把他从路牙石上拉下来的时候,夏夜所感应到的那个奇怪的东西,依旧在大头的体内像股气流似的胡乱蹿动着。
眼前的大头,面无血色,双手冰凉。心跳声也时有时无。
“醒醒!”夏夜用力晃了晃大头,可是大头却一直望向别处,根本不理他。
大头体内蹿腾的气流扰得夏夜心烦意乱。他两只手抓住大头,更用力了些,却突然感觉到那股气流蹿动得更强烈了。
“你想干什么!”
在行人看来,夏夜是在怒不可遏地对着大头吼去的。只有他自己知道,让他怒不可遏地,是大头身体里的那一个。
那双碧绿的眼睛加深了、墨绿般幽深,也深邃凌烁起来。
现在的大头,是不会注意到那双眼睛的异样的。真正的大头已经睡得酣然。而他体内的这股邪气仍不遗余力地挣扎着,像是要把他吞噬了才肯罢休。
刚才大头想冲出马路,大概就是这祸祟干的!夏夜想着,双手不由地抓得更紧了。
“你在他身体里想干什么?”夏夜抓着大头,低沉地呵道,“为什么要害他?为什么要害大头?”
大头的脸上突然浮泛着古怪的表情。那似有似无的笑,搭配着脸上不自然的抽动,还有嘴里嘀嘀咕咕地好像全不着边际的念叨。而那双空洞却邪祟的双眼,也缓缓地向夏夜瞟去。
“你看什么看!”夏夜冲着它嚷道。
那张脸不以为意,肆意狞笑着,却没有声音。
雨下得更大了,刚才还扬起雨伞望过来的行人们,看不清也听不清他们俩,纷纷回过头来,继续赶路了。驻足的人都陆续散开。那个身影,却依旧站在不远处的人群里,静静地望着他们。他的头发已经被雨水浸湿,水珠沿着前额的发梢滴在脸上,被一边正在上扬着的嘴角接住了。
一阵恶臭传来,夏夜被熏得脸色顿变。这恶臭正是来自大头身上。夏夜皱着眉头又嗅了嗅,发现这腐臭似乎隐约透着一丝生气。
这一丝生气应该是大头的,夏夜心想,再被它这么占着,他这最后的一丝生气也该散了!
大头身上的邪祟开始不安分起来。蠕动着诡魅的气息顺着夏夜的双手缓缓地朝着他的身体一点点探去,像张狗皮膏药似的,每贴进他一寸,就企图黏在他身上。这邪祟在他的身上试探性地小心蔓延着,像是无处不在,却又无处可寻。除了让他有些不自在以外,倒再没有过多的挑衅或肆虐。反而是他自己的身体,救大头时的疾速行进已经使其再次热血沸腾。如今再被这邪祟上身,体内潜伏的暗涌早已经按耐不住、蠢蠢欲动着。那力量如蒲草扎根于骨髓之中,蔓生在皮肉之间,以血液为养,咆哮着在体内激起千层巨浪。
身体会做出这种类似于自我保护的反应,夏夜始料未及。他想过这个从小就一直在他体内潜伏的是何方神圣,想过这异变所带来的折磨会不会有终止的一天,也想过斗到最后究竟是谁死谁活,但他从未想过它会有保护他的时候。他只领教过每每异变之时,它的凶猛霸道和诡谲多变。如今对着这个侵入的邪祟,它折冲御侮的几声咆哮,反而让他在饱受折磨之后竟有些受宠若惊。
“这是在我的身体里宣誓主权呢吧!”夏夜苦笑着在心里嘀咕,“一边折磨我一边保护我,我这体内潜藏的怪东西倒挺有脾性的!”
“膏药”还没机会黏得瓷实就被撕扯得稀碎了。它在夏夜的体内狼奔豕突,最后像无头苍蝇似地窜出体外,盘旋而上至半空中,散成了尘。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歇斯底里,似远似近、虚实难辨。这声之后,他就再感觉不到那邪祟的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