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鬼是从哪儿来的。”
“哪儿来的?”
“打阎王爷爷那儿来的,高人看得一清二楚!”
“你看到了?”
“是,我也看到了。”
“那你说,鬼长啥样?”
“啥样你就别管了,我这就给你撵走!”
陈作文隐约觉得妈妈知道了自己住进鬼屋的事儿,就问妈妈:“谁跟你说啥了吧?”
“不说我也知道。”
“肯定是老神婆说的,对吧?你可不能跟个牛鬼蛇神搅合在一块,说不定哪天就被打成黑四类了。”
“住嘴!”
“被我说中了吧?”
“你对我不敬可以,但不能对仙人不恭!”
“妈,你咋突然变得这么凶呀?”陈作文说着,抬脚迈进了门槛。
“站住!”丁桂香指了指水泥锅台那边,说,“转过身来,面朝着灶王,把眼睛闭上,快点!”
“妈来!这都改革开放了,你咋还敢搞这些四旧活动呢?万一被抓了,我们也跟着受牵连!”
“我问你,命重要?还是名声重要?”
“这哪儿跟哪儿呀?简直荒唐!”
“你以为妈妈没见识是不是?别看我天天围着锅台转,可上头的政策看得一清二楚,至少没人敢再跳出来整人了。”
“那不是整人,是斗争!是批判!”
“那还不是一回事儿嘛!”丁桂香说着,走到了纸人跟前,不知道从哪儿拔出一根针,在纸人的双眼上比划着。
“妈呀,我告诉你吧,如今放开的是经济,不是迷信。”
“别说话!把眼睛也闭上,心里啥也别想,干干净净的,知道了吗?”丁桂香喝令道。
陈作文见妈妈过于认真,不敢跟她狡辩,只得乖乖闭上了眼睛,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瞄着她的一举一动。
不经意间,他的视线被那个女纸人吸引了过去。
仔细那么一瞅,那小模样儿还真有点儿像自己梦见的那个女鬼。
那煞白的脸、那红艳艳的唇、那高挺的鼻梁,特别是那条红裙子,简直一模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不仅仅是巧合吧?
陈作文害怕了,后背再度嘶嘶透起了凉风,他打一个寒噤,顿时尿意涟涟。
他不敢再盯着那个女纸人看,只得把视线转向了妈妈。
只见她一脸肃穆,有板有眼地忙活着,一只手抱起了女纸人,另一只手从灶台上拿起了一沓黄表纸,围着陈作文转起了圈。
黄表纸擦着陈作文的衣服,发出了嚓嚓嚓的声响,听上去阴森森、鬼兮兮,毛骨悚然。
偏偏这时候,丁桂香又开始念叨了起来:“天灵灵……地灵灵,孤魂游鬼快显形,快快离开我的儿,冤有头,债有主,无辜冒犯罪难当,冤孽冤孽你听着,如若不闪身,唤来天兵把你降……”
丁桂香左转三圈,右转三圈后,站定了。
她把手中的黄表纸折叠成了三角形,塞进了用绿彩纸扎成的褡裢里,小心翼翼套在了女纸人的脖子上。
陈作文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声,浑身僵硬,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