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赵流芳走出杂物房的时候，天色尚早。按照往常形成的习惯，赵勉还要过一会才能到来。年岁渐长，赵流芳其实很喜欢看到赵勉吃饭时，狼吞虎咽的样子。

但是今天看不到了，今天，赵流芳要提前离开，前往太清殿找太清真人。他心里估摸着，应该可以赶得上午饭时间。想到这里，赵流芳心里有一道暖流划过。赵勉也姓赵，收了他作弟子，不止可以传承自己的衣钵，还可以传承他的香火。

赵流芳是步行上山的，走了几十级台阶之后，他心里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我有多久没有去过太清殿了？

通往太清殿的青石台阶有些新鲜，一个多月前，陈国国师吴宪突然到访。吴国师来的突然，太清殿想要有所准备的时候，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了。只好发动弟子开采石料，将一些或开裂或缺失的台阶替换补充。

赵流芳想了想，那几天的太清观，因为忙碌而产生了别样的活力。众弟子为了开采石料，补充台阶时更省力气，特意开发出了几门看起来可笑，但很有意思的神通法术。

只是跟以往一样，太清弟子更习惯去藏书楼和痒序楼求现成的功法神通。所以，待吴宪国师离开后，太清观又恢复了他以往的淡然恬静。或者说，又恢复了死气沉沉。

赵勉进入太清观已经四十天，但他从来没有来过太清三殿。他只听石丑儿他们说起过，只能在心里想象太清三殿如何的宏伟磅礴。

太清三殿里，其实太清殿规模最小，也最陈旧。赵流芳不喜欢来太清殿，也有太清殿暮气沉沉的原因。

然而赵流芳不喜欢的太清殿，其实不负其宏伟磅礡之名。

在天都峰最顶上被开辟出了一座巨大的广场，广场以青石铺就。青石广场的正北，又有九级白玉台阶，台阶上就是青砖金瓦的太清殿。

太清殿坐北朝南，上了九难台阶后，左右是一道阔约一丈的廊道。在廊道上，每隔一丈都会有一根两人合抱的廊柱，廊柱上雕刻了龙、凤、麒麟等瑞兽。

太清殿大门正对着的，是一尊巨大的被当作香炉使的鼎。在这尊鼎的两边不远处，还矗立着两尊略小一些的香炉。

站在太清殿前的青石广场上，就可以看到处于青石台阶两边的玉清殿和上清殿。

冬天的太阳，似呼也有些懒洋洋，就象每天打着哈欠走进度支宫的赵勉一样。

赵流芳站在青石广场上，迎着朝霞等待着太清真人的召见。

身后熟悉的脚步声响起，与赵流芳比起来，身形更显高大的太清真人来到赵流芳身边，与他并肩而立，一起看着东方刚露出头的太阳。

直到太阳完全升起，太清真人叹口气道：“我们有多久，没有如此并肩站在一起了？”

赵流芳似才回过神来一般，身子向右侧移动一步，然后身子转半圈，向太清真人见礼道：“见过掌教师兄。”

太清真人脸上闪过一抹无奈，一甩衣袖，转身向大殿走去。他已经亲自出殿相迎了，赵流芳竟然还是作出一副谦恭的样子。赵流芳的谦恭，令太清真人心里有些刺痛。

太清殿里的地板，乃是以金砖铺就，大厅里的青铜梁柱上，泛着幽暗的光。大厅正对门的墙上，龙飞凤舞地写了一个大大的道字。

道字下面，是掌教的矮榻，矮榻前面，是一张矮几。自矮几往下走三个台阶的大厅两铡，整齐地排列着数张榻席。这里是太清真人平时与宗门高层议事之地。

但赵流芳进入大殿之后，却是径自走向后殿。

太清真人坐在自己后殿的书房里，待赵流芳重新见礼之后，请他坐下。自有道童为赵流芳奉上香茶，待伺候的人全都离去之后，赵流芳喝口茶，道：“今日前来求见师兄，是请师兄准许，我想收个弟子。”

太清真人以手抚额，道：“师弟真的要如此见外吗？”却在此时心中一动，问道：“师弟是想收那个叫赵勉的为弟子吧？”

赵勉曾向赵流芳求过人体经络图，赵流芳绘制完成后，送了一副给太清真人，并且说明了那张图产生的经过。

见赵流芳点头，太清真人有些为难地道：“若我没有记错的话，那赵勉如今还只是杂役吧？”太清真人试着道：“要不，先让天兴作他的入道师兄，让他先有个身份？”

赵流芳摇头道：“我想直接收赵勉为亲传弟子！”

太清真人喝道：“胡闹！”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重，太清真人道：“我太清观的规距由来以久，任何弟子都要从杂役而记名，再内门而最后才可以成为亲传弟子。师弟真的要坏了我太清观，传承这么多年来的规距吗？”

赵流芳看着太清真人道：“刚才师兄在外面的时候问我：我们有多久没有并肩站在一起了？”赵流芳继续道：“其实百多年前，在你想要迎娶凤蝶师妹的时候，我们是站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