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颜永农从远处说起:“今天下这么大的雨,路不好走,你爸也不会出来找你了-----”
“会的,会的,越下雨他越要来找我,他担心雨淋着我。”孩子抢着说。
“我们出山的话要经过杨梅山脚下那条河,昨夜已下了一夜大雨,山洪暴发,河里涨大水了,我们如何过得了河呢?”颜永农扯起客观理由。
“河上有踏水桥,从桥上过撒。”
“可是桥板被水冲跑了哇。”
“那就划竹排过撒。”
“立时到哪里去弄竹排呢?”
“你自己扎撒。”
“打好船已过了端阳,等扎好了竹排天不就黑了?”
“是你不想带我出去,只要想出去还怕没法子吗?那就滑过去、飞过去。不管怎样过我要出去的,我爸妈在外面等我。”孩子显得不耐烦。
看来这孩子在其他事情上通理,唯独在这件事上是讲不通理的。颜永农又说些恐怖话来吓他:“下雨的时候,坏人跑出来干坏事,抢别人的东西,捉别人的孩子去买。”
“坏人都没有你的力大,见了你早就吓得逃到外国去了。”孩子立即反驳。
“可是下雨的时候山上的兔子、野鸡、松鼠都躲进洞里,狼找不到吃的东西,见了小孩立刻叼去吃了。”
“狼跟狗一样都怕你,你用棍子我用石头就可以把它们打跑。”
“要是碰上老虎呢?”
“哪里有老虎呀?我在外面宿了两夜怎么连老虎的叫声都没听到过?老虎早就被人关进动物园里了。”
见吓也吓不住,又辩不过他,颜永农只得拿出当家长的威风来:“现在哪儿都不去,等天断了雨脚以后再出去找。若你一味瞎呼乱吵,我这棍子不光是打狗的.”
当小孩弄清今天得呆在家里,没有见到父母的希望时撒起赖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像生了根,个把小时不曾挪动一下。
颜永农几次强行将他抱起来按在椅子上,他便又挣脱下去坐到原处。颜永农叫女儿喜喜挑来一堆鸡屎放在他坐的地方,这时他也不爱惜他的金子般衣服了依旧坐上去。
你不怕脏是吧?我看你怕不怕疼。颜永农到外面杉树上折来杉刺。
用杉刺打人伤皮不伤骨,山里的孩子最怕大人用杉刺教训他们,见了杉刺早就脚板抹油溜之大吉。
可这孩子仿佛没尝过杉刺的味道,颜永农把杉刺放在他坐的地方他照就坐上去。天啦,他这屁股是铁皮包的?不见他眉头皱一下。看得颜永农心惊肉跳。
“没见过,没见过,举世无双,出绝了。”颜永农摇着头。接着又无可奈何说:“爷老子,我服了你呀,我怕了你呀,我不请人怕你就是。我这就带你去找好,好不?”听了后面的话,那孩子一跃而起拍了拍屁股。
颜永农极不情愿的给孩子披上蓑衣戴上斗笠,牵着他的手出门了。
一路走还一路骂气话:“今天就让大水把你冲走算了,最好冲到外国去,让你今生今世见不到你父母-----。”
本来还有几句更毒的话要出喉,他马上用手捂住嘴,因为他意识到一出门说这些话很不吉利,大人嘴毒,真应验的话他这嘴不造恶了吗?
他连忙改口:“屎嘴尿嘴不灵”。他又用解咒语的方法在路边扯把草像揩屁股一样在自己嘴上揩了几下,连说几句:“屎嘴尿嘴不灵!”
尽管如此做了他心里还没得到安慰,又反咒自己来:“让那些话那些想法全应验在我身上吧!老天,他是个失去亲人的可怜的孩子,我刚才诅咒他的那些话‘恩那旮’当作没听到,‘恩那旮’要保佑他,不要让他有半点闪失!”
颜永农说完一把抓住这孩子的手,潜意识里感觉有什么力量要来弄走这个孩子。这个时候的颜永农已把孩子的生命看得比自己的还重要。
孩子马上表现出他懂事的一面:“大水把你给冲走了,我就惨了,我已没了爸妈,又没了你,我在这世上没有任何巴木(依靠)了。老天对我这么不公平,我一石头就把天砸破算了。”
几句话说得颜永农心都痛了,眼里噙满了泪水。他一把把这孩子架在肩上:“除非你父母找到了你要带你走,否则什么力量也不能把我们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