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红唇轻启,吐出了两个字。
扶焓忽地一怔,木讷地看着道谢的林筱冉,狠厉的鹰眼中带着几率迷茫。
扶焓顿了片刻,紧抿着双唇,低垂着眸子,突然自顾自低头轻声呢喃着什么。
“你说什么?”林筱冉没有听清楚扶焓的话,上前了一步。
“我说……我这样的人,你就不该谢我。我也不配得到这世界任何温暖与光芒。”扶焓突然以一种诡异的姿势站起身,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扑向林筱冉。
“主子!”浮华大惊,寒剑凌光,没入扶焓的心脏。
“等……等。”林筱冉睁大了眼眸,震惊地看着扶焓握着已经没入他身体的寒剑,用那残缺畸形的嘴唇扯起一抹满足而凄冷的笑容。
“我……就配被这样对待。”
这一次,林筱冉清楚地听到了扶焓的话,错愕地看着扶焓仰面倒下。
浮华也察觉出了不妥,连忙跪地:“浮华失手,请主子责罚!”
方才扶焓虽然突然气势汹汹扑向林筱冉,他便几乎本能地拔剑杀过去,却没有注意到,其实扶焓手中手没有任何利器!
没有任何利器……说明他并非要伤主子,而是……一心求死!
林筱冉沉默了良久,看着扶焓的血慢慢地流着,一点点失去生气,收敛了眸中的震惊恢复一片平静,缓声道:“一百血鞭子的罚你都还没有受,再请罚……你是不想活了?”
浮华张了张嘴没敢再多话。
一百血鞭子,确实够他受的了。
林筱冉一步步上前,蹲在躺在血泊中的扶焓面前,抬手轻轻阖上他不愿闭上的双眼。
“何必如此。我既然答应你了,自然会做到……”
扶焓最后一点意识感知到的是林筱冉小手阖上他双眼的温暖。
温暖啊……
他的记忆仿佛飘到了那个盛夏的烈日下……
她一身红衣娉婷而来,红衣烈如火,在那般明媚的阳光下也分外灼眼。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是他第一次和他说话,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近那个被扶族贵族子弟称为太阳之女的人。
“我……叫扶焓。扶族的旁系。”
少女的笑容灿若夏花:“我叫徐清浅,交个朋友吗?”
交……朋友吗?
还是少年的扶焓愣愣地看着少女,并没有回应。
他是扶族千万旁系中最平凡的一个,因为父母没有什么出息,他也就成了平日常常被欺辱的那个。
朋友……不是没有。
可是,他从来没有一个从天边下来和他交朋友的朋友。
心里,有一阵酸酸的感觉。
再抬头,少女依旧笑靥如花,逆光而立:“我知道,你肯定是想和我做朋友的是不是?不然你偷偷跑到我院子干嘛?”
远处,有人在呼唤着她。
少女回头看了一眼,歉然地冲少年笑笑:“不好意思,我今天有事不能陪你玩,你下次再来找我玩吧!扶焓是吧?记住喽!我叫徐清浅!”
他还来不及说什么,就看到少女挥着手臂,朝远处跑去。
于是……她在扶族的那段时间,是他距离她、距离信仰最近的时间。
他刻意避开了所有人,只在她独自在院子里的时候才去找她。她也从不问他缘由。
她……就那样横冲直撞地闯进了他心里最阴暗自卑的角落,给他带来温暖和阳光。那段时间,值得他回忆一辈子;那段时间,是只属于他们的秘密。
她走的那天,他不敢去送她,怕秘密暴露在青天白日之下,怕自己失态拦着不愿意让她离开,怕……
他躲在了一个角落里,感受自己心里的那缕阳光一点点地退去,直至消失。
等他回过神来,他就听到扶顼的恸哭,那般痛彻心扉。他揉了揉干涩的眼睛。他知道了,扶顼和他一样,一样都是奢望太阳之女的痴人。
恍惚之间,扶焓仿佛看到了当年的那个红衣少女,头顶烈阳如炙,她立在一片繁树下冲他浅笑着挥手。
“葬了吧。”林筱冉没有过多的作为。她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这个中年男子。这个害了她娘亲、却付出了六年地狱生活的人。
“是。”浮华握剑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忽地,浮华突然冲林筱冉跪了下来,连片刻不离手的寒剑也放在了地上,双手交叉平放在地上。
林筱冉黑眸微眯,看着浮华没有说话。那是扶族特有的跪拜姿态,常在大型祭祀礼上用以表示虔诚与忠诚。
“浮华有话想说。”
林筱冉顿了顿,眉目淡冷:“说吧。”
浮华紧咬着牙,脸色难看道:“浮华……是扶华。”
“什么意思?”林筱冉皱了皱眉,不解地看着浮华。
“浮华……是扶族扶顼的长子扶华。”
林筱冉微微一愣。
她想过浮华的身份可能另有隐情,虽然未曾让人调查过,但心中还是有几分猜测的。只是……不曾想过浮华竟然是扶顼的儿子!
“浮华要说的是……是六年前扶焓不知道、扶澋隐瞒的事情。”
是……扶澋带着重伤的扶顼逃走后的事情。
扶澋的腿为什么伤?为什么扶焓醒来后就已经被带回了南阳?
林筱冉相信的是,扶焓的话比扶澋的真很多。
“你说。”
“我父亲扶顼不是因为重伤而死的!他……他是被扶澋亲手杀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