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向来待人淡冷的浮华也同样站了出来，跪在林筱冉面前，“这个女人是萧王下令处死的。也是您把她交给萧王的。于湍不过是在执行主子的命令。请主子从轻发落！”
到底是浮华，知道怎么抓林筱冉的软肋。直接拖出了欧阳皓宸，如此简单正直的理由让林筱冉都找不到借口拒绝。
只是……绝口不提为什么欧阳皓宸叫了江晋，出来的却是于湍。
林筱冉默了默，看了看已经成为一具死尸的施雪，又看了看欧阳皓宸:“既然萧王不怪罪……我没有异议。”
“本王没有异议。”欧阳皓宸深情地望着试图与自己保持距离的林筱冉。
“施……施小姐。”刺觅愣愣地呢喃着，看着施雪的尸体，突然软瘫在了地上。
林筱冉微微垂首，轻声道:“施雪死了，剩下的刺鸟都还给你吧。”
她不管了，真的不想管了。
都算了吧。
“当真？”欧阳皓宸一双黑墨的眸子紧紧凝视着林筱冉，问道。
“嗯。”林筱冉沉沉地点了点头，转身朝外走去。
“那么……”欧阳皓宸突然勾起一抹浅笑，看向于湍，“于湍，麻烦你……将这些人全部斩杀！”
欧阳皓宸此话一出，所有人都被震惊了。
林筱冉脚下的步子一停，转身错愕地看着欧阳皓宸。
刺鸟……
不论怎么说，那也是老萧王留下的保命牌。老萧王死了，那刺鸟就是属于欧阳皓宸的了。说杀就杀了……
说心里没有半点感触是不可能的。可是……
“王爷！”有刺鸟不由得冲欧阳皓宸大喊，“我们是主子留下来的人！你不能……不能……”
“不能什么？”欧阳皓宸脸色一沉，带着深沉的黑暗气息，“你是什么身份？刺鸟是什么身份？”
“父王养着你们是让你们违背主子命令的吗？还是说，你们根本就没有把本王当主子？”
“是不是脱离萧王府的时间久了都忘了自己的根了？刺觅要你们杀的是谁别告诉本王你们不知道！动萧王府的未来主母，你们是叛变了是吗？”
“控制不了的暗卫，本王留着做什么？让你们伤了本王亦或是本王身边的人吗？刺鸟……若是本王驾驭不了，便只能毁了你们。”
“王爷……”
“于湍，动手吧。”林筱冉突然淡淡地出声。
既然欧阳皓宸这个主子都起了杀心，那她也就没有什么好顾及的了。
“是！”一直跪着的于湍站起身，抽出长剑直接冲进牢里。
“主子！”
“主子！”
江晋和浮华纷纷跪在林筱冉面前，其意思不言而喻。
林筱冉深深地望了他们一眼，红唇微启:“准。”
江晋和浮华对视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兴奋，转身抽剑加入了屠杀的行列。
“这里有些脏，咱们出去吧。”欧阳皓宸也淡淡地收回目光，向林筱冉伸出手。
林筱冉微微一顿，沉默了片刻后，后退了一步，转身离开。
欧阳皓宸伸在半空中的手一僵，嘴角温和的浅笑一点点地收起，幽幽沉沉地叹了口气，连忙追了出去。
这一切皆被还在牢里的于湍尽收眼底。
敛去眸中的那抹黯然，
也罢……
他给不了她的幸福，希望有其他人能够给她。
“别看了。”江晋一手斩杀了一人，抹去脸上溅起的血，沉声道，“于湍，你也该醒醒了，主子那样的人不是你该肖想的。”
“我知道。”于湍紧抿双唇，同样毫不留情地厮杀着。
一旁的浮华抽空看了两人一眼，没有说话。
“你知道？你知道什么？！”江晋恼怒地一把抓住试图反抗的一个刺鸟的手，反手就是致命一刀。
江晋沉沉地叹了口气，苦口婆心道:“就算主子永远不打算原谅萧王了，你也没有可能的。”
于湍沉默着手上屠戮的动作依旧。
“主子身体里的毒，本来是有救的是吗？浮华。”江晋突然看向冷漠如杀神的浮华。
浮华眸色微闪，又斩杀了一个刺鸟后轻轻点了点头。
当初……主子根本就不愿意吃药也不愿意让殷雪察看身体……若是愿意，也不会……就算不能治好，也至少发作得这么快。
“所以啊……”江晋沉沉地叹了口气，“主子根本就没有求生欲，她对这个人世已经没有一丝怀念了。你也还是……趁早放下吧！”
“你懂什么！”于湍怒吼一声，一剑便刺穿了两个刺鸟的身体。
她为何没有求生欲……江晋根本不知道！根本不知道！
太多的背叛了……太多了……
挚爱之人的放手，父亲的包庇，大哥的另有幸福，追月和他的“背叛”……
太多太多了……
放弃生的希望？
不……她应该是累了，不想瞎折腾了。那药……可吃可不吃。
甚至她一度以为是真心把自己当家人的小舅舅也……没有全然信任她。
全部都是她推心置腹的人啊……全都是她尽心相信的人啊……
结果换来了这样的结果……
呵！何其讽刺！何其可笑！
她那般聪慧睿敏的人啊，那般绝世倾华的人啊，她怎么会不懂那些不言而喻的深意。
林子轩，她的大哥，那个立誓说要护着她一辈子的大哥，也在岁月的洪流里被冲得尸骨无存。这岁月，也不过才三年……
林筱渺，她的姐姐，那个说伤害谁都不会伤害她的姐姐，却怪那个当初年幼的她没有保护好她们的母亲，而是让母亲为她差点失了性命，如今不知生死。
追月，那个和她一起长大，情同姐妹的追月，选择枉顾她的意愿，杀她最爱的人。
而他……于湍，孤狼出身的于湍，背弃了孤狼的宗旨，抛弃了信仰，以为她报仇之名，“背叛”了她。
林凯源，她的父亲，那个据说疼她入骨的父亲……却屡屡包庇陷害她的妹妹！甚至这一次参与了杀害她的阴谋！她的父亲……却一直要保住她仇人的命。
最亲最爱的人，果然捅的刀子最伤人。
还有徐凌钰，她的小舅舅，她重生以后第一个选择信任的人，却瞒着她所有的阴谋，想要让她放弃追寻。甚至为了牵制她，不惜纵容后宫女子陷害她。
她是谁？她为什么要承受这些？
这些……本不该由她承受的啊……
如今，他是知道错了，也在努力弥补。那个她深爱的欧阳皓宸也知道错了，也在努力弥补。
而他……并不想争抢。
不论他如何垂死挣扎，她都不会属于他，永远不会。那不如，就选择让她幸福，选择……永远守护她的幸福。
“于湍你……”看见于湍依旧是一副听不进去自己的话的样子，江晋恨铁不成钢地又叹了口气。
“剩下的交给你们。”于湍扫了一眼尸体堆积如山的牢房，还有几个刺鸟在顽力抵抗着。
不远处，已经在他们不注意间逃出牢房的刺觅紧紧抱着已经绝了生气的施雪双目失神。
于湍眸光微暗，抬步走去。
又是一场一个人唱到天荒地老的戏。
刺觅知道于湍在靠近，于湍每走进一步，他距离死神也就越近。
可是他不想动。
这是他第一次将她抱得这么紧过，他不想放手……真的不想。哪怕为之付出生命。
他为了她，舍弃了信仰，为了她赔了自己所有的兄弟。有人跟他说，她是他的劫。他本是不信的，可是……是劫也好啊，她也能一辈子囚住他。虽然……他更觉得她是他的恩赐。
他不介意她的利用。
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有利可予之图者，皆为可用之人。
他至少可以庆幸，他有那个价值可以供她利用。
这辈子，他是护不住她了。
若有下辈子，他只盼自己能够投个好胎，为人至尊，够她一世利用，莫再为人走狗。
下辈子……愿他能对她来说有用一些，能留她的时间再久一些。
下辈子啊……施雪，你只能是我刺觅的女人。
于湍隐隐仿佛从刺觅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却又不像自己。他们的选择……终究不同。
长剑光寒，抬起落下间，三尺红血飞溅。
在这尽是残肢死尸、血气弥漫的暗牢里，只有这一处天地，有一丝黑暗而温暖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