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的事,你们竟早都知道了?”
“不是不是,我们是走到临天府,才知道这事的。不知怎的,那一阵子,老太爷说外面不太好,心里头惦记,就想回家看看。于是我们一路往回赶,直到临天府时才听说了这事。”
季夫晏大惊:“咱家这事竟都传到了临天府?!”
“这我说不好。我们当时路过一间当铺,一个生意人手里拿着一包物件儿,正同掌柜的拉价儿。他说这东西是祥允寺附近大户人家所出的,定要掌柜的出个高价儿。
老太爷一听是祥允寺,又是大户人家,便起了疑心,凑过去听,却不成想说的竟真是咱家的事儿。只听那生意人说,大伯出了事,咱家家里头东西都要卖光啦!老太爷走近一看,见那人手里拿的是件纯黑油亮的貂大氅儿,伤心到老半天没说出话来……
我也不敢多问,直到出了临天府,走了好久,老太爷才告诉我,那件貂大氅儿他识得,是婶子过门时大伯送她的。婶子珍惜的很,是平日里都舍不得穿的。此时竟拿出来换钱,想来那生意人是真的没有乱说。于是我俩拼命往家赶……路上老太爷急火攻心,还咳了血……
昨日我俩到了祥允寺,本不想停留的,可恰好就赶上了庙市,还被不少人认了出来。于是老太爷便借着说书,打听了些情况,这才知道大伯是被……族里头人害的!昨儿个夜里老太爷睡不着,翻来覆去想办法。实在也没什么好主意,就想着今日去祥允寺找大爷爷……呃,想问问清楚,何故这等小事,就闹到了楚木王爷那里……若是还有余地,便央他与那同罡大师说说,看能不能……”
“老太爷竟肯向大爷爷开口……”
“是……”玉忱点了点头,又道:“夫晏哥,你也就别恼啦,老太爷对大伯,不会不管的!”
玉忱这话本是安慰季夫晏,叫他别与老太爷置气,也别再担心父亲季学礼的事情,却不想季夫晏竟说道:“他既肯向大爷爷开口,为何就容不下我那异性兄弟了?!”
“……”
听了这话,玉忱却是不知再如何相劝了。
季夫晏太爷爷这一辈共兄弟三人。季家大太爷终生出家,不得婚娶。季家老太爷痴迷音律,一生未娶。所以兄弟三人中只有季家二太爷,肩负起了绵延季家血脉的重任。
然而季家二太爷寿命不长,据说还未到而立之年就因病辞世。二太奶奶痛失爱侣,忧思过度,不久后竟也撇下一双稚子告别了人世。
于是二哥当年留下的血脉,也就是季夫晏的大爷爷和亲爷爷,只得由季老太爷来抚养。然季老太爷行事颠倒,于生活琐事本就一窍不通,更别提抚养小孩了。而季大太爷身在空门,又任寺中要职,于抚养孩童之事,亦实属束手无策。
好在彼时有族中堂兄一家帮衬,加之家中仆从不少,两兄弟总算得以安然成长。是以当时季家族中和睦,堂兄弟间少有嫌隙。
本朝开国皇帝当初打下江山,因担心东胡边民不服,便听了朝中一名重臣觐言,在边地大力扶植青城教,用以安抚民心。青城教修行佛法,所收弟子也称僧人,亦恪守佛门清规戒律。祥允寺便是青城教寺庙之一。
祥允寺自建寺以来,便对其属地施行一种政策。那就是每一户属民都必须在新一代子弟中,挑选出一名聪明伶俐的男娃儿送去祥允寺出家。
原本此制只在东胡人居住的凉襄等地施行,但因此地距离凉襄不远,只隔了一条白狼水,且在祥允寺的长远影响下,诸多属民不论是否凉襄人,大都会讲东胡语。是以朝廷便以此为由,将制度实施至此。
许多年来,季家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