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平定外乱的大喜事,可皇上却如何也想不到,他于七月二十七日赶回宫时,迎来的竟是这样一个噩耗。
备下的庆功宴未开席便被喝止,宫中大丧七日,翊坤宫更素白一片,伴着柔嘉日日撕心裂肺的哭丧之声,直叫人心惊。
八月初一入殓胤禌后,皇上御驾漏夜赶来了永和宫。
婉媃见着他时,只觉人憔悴了一圈去。
中年丧子,对面前这男人打击颇大。尤是在御驾亲征得胜后大喜之际骤然大悲,更是伤身。
婉媃满面凄怆安抚着皇上心绪,情动心肠不觉落泪。
可私心里,却暗暗嗤笑,只觉着痛快。
为着一个不是自己皇子的孩子神殇至此,岂不是这天底下最为滑稽之事?
“宜妃也实在可怜,合宫都知晓,她是最疼爱十一阿哥的。”婉媃杨绢拭去自己眼角的泪,喟然叹道:“闻听今日大敛她哭晕了过去,皇上可要瞧瞧她?”
皇上似是累极了,垂眸摆手道:“她只顾着自己伤心,朕还未问问她是如何看顾着自己的儿子!太医来报,胤禌的薨逝同他误食朱砂脱不了干系。那朱砂是宜妃放在妆台上,被胤禌偷着取来食之,她这额娘是如何当的!?”他说着,骤然生怒,手掌拍得桌案‘啪啪’作响:“好好儿的孩子!怎地说没就没了!”
婉媃颇为心疼捧起皇上的手掌,无限温柔轻吹着气,劝道:“皇上再难过,可也别与自己的身子过不去。事情落得如今结果,宜妃也是不想。若此刻皇上再去追究她的责任,可要让宜妃伤心了。”
皇上反手握住婉媃的手,眸底里尽是晦暗:“如今也只有在你这儿,能令朕得了半分安心。你教导着胤禛极好,此次征讨,他立了大功。”
婉媃无奈苦笑,摇头道:“是琳兰的功劳,不是臣妾的。”
提及琳兰,皇上亦沉叹一口气,追思道:“这日子过得可真快,一眨眼的功夫,兰儿已经去了三年了。”
婉媃冷冷看着皇上故作深情的模样,打心底里泛着一阵阵恶心。
人在时,得他掌掴,辱骂,疑心不知几许,如今去了,倒显得他情真意切,极尽哀思。
数不清有多少个夜晚,她对着皇上这般虚情假意,只当自己是升平署的戏子,也做惯了戏。
她盼着,盼着一日他得了自己应得的报应,才令自己觉着痛快,才令阿玛、额娘、长姐、沈夜着许许多多条人命,在九泉之下得以安息。
九月底,前朝传来消息,噶尔丹拒不投降,当着使臣的面撕了招降书,更斩使臣一臂以此羞辱皇上。
皇上盛怒不止,欲即刻三征噶尔丹,直欲取他性命再不留情。
偏此时,仁宪太后忽生一场大病,皇上日日守在她身旁伺候着,这事儿一来二去也便耽误了下来。
仁宪太后患病之际,后妃当属婉媃,皇子当属胤禛照顾的殷切妥帖。
皇上将这一幕幕瞧在眼里,对他二人的好感更盛。
后来仁宪太后病重之际,却是由着白长卿以高超医术妙手回春,生生将她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
皇上大喜,遂提白长卿为右院判一职,同左院判赫舍里保泰共理太医院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