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京城落了极大的雨。
一场秋雨落,扫尽余夏之威,令得长街甬道行路宫人,不自觉合紧了衣。
婉媃起身极早,添了精致的妆容,又取出半载未着过的贵妃朝服加诸在身。
宝冠,领约,朝珠,三钳耳坠,丝毫不落。
同用毕早膳,极早送了十阿哥入尚书房,方一回宫便有宫女来报:“娘娘,嫔妃们由着永寿宫请安毕,现已尽数散了去。”
婉媃颔首,继而吩咐道:“去抬了轿子,请嘉妃娘娘来一遭,本宫有要事与她相商。”
宫女诺声退下,婉媃看一眼从旁站着的云蝉与霜若。
她二人目光闪着悠然星芒,直直盯着自己。
“你们瞧什么?”
云蝉笑道:“娘娘许久不打扮,如今细心打扮起来,仍是艳冠六宫。”
婉媃一抚鬓发,遽然笑了:“再艳也终究是假的,雨地里不撑伞绕上一圈,也要成了魑魅
魍魉显了形去。”她停一停,起身向庭院外行去,看一眼如帘垂雨,叹道:“你瞧着,今日便有人要显形了。”
霜若回宫取了个薄纱外氅给婉媃披在肩上,徐徐道:“娘娘安排的精卫都在外头候着,依着您的吩咐,皆是从前同沈参将交好的。”
婉媃颔首道:“吩咐他们进来候着罢。”
霜若向宫外招呼了一声,进礼遂将门启开,迎进了一众十六名侍卫。
人外衫已被滂沱雨水打湿,却个个身子硬挺立着,恭谨向婉媃请安:“奴才请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婉媃扬手命诸人平身:“各自从旁立着,今日雨疾,苦了你们。”
就这般候着,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进礼才见抬着卓岚的轿子姗姗而来。
他忙反身回宫,向婉媃打了个千儿道:“娘娘,人来了。”
婉媃唇角轻蔑一笑,撇过头去吩咐云蝉道:“取东西出来。”
这话落,云蝉方去,便见卓岚由着四名宫人伺候着入了长春宫门。
她小腹愈发圆滚,得人搀扶撑伞而行,一步一步行的极为小心。
待行至庭院正中,与婉媃两相对立,微笑道:“贵妃娘娘恕罪,臣妾有着身子,不便与您行礼了。”
婉媃笑得和婉,摇头道:“无妨,嘉妃妹妹一路赴雨而来,想是辛苦极了。”
卓岚眉尾一飞,满面恣肆欲向殿内行去,却被霜若伸手一把拦在了台阶下。
她蹙眉瞧她,又看向婉媃,不解道:“娘娘何意?这大雨的天儿,莫不是要臣妾立在庭院内与您叙话?”
婉媃伸出如葱的指尖,任檐下冰凉雨水嘀嗒弹在她手上,落了一滴,口中轻‘嘶’一声,道:“呀,好凉。”
她合紧披肩薄氅,目光远眺庭院内雨打败落的花,惋惜道:“秋来百花杀尽,实在可惜。本宫闻听嘉妃妹妹宫中新挪了绿菊,是极新鲜的玩意儿,秋日正要开艳了去。可见嘉妃妹妹做人便如同宫中的花卉一般,是极喜欢一枝独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