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禔这样的年岁,如何听得出皇上言语间已然含了怒意?
若只是议论军事也便罢了,偏他提着鳌拜的例子,虽是在夸赞皇上雄韬伟略运筹帷幄,可鳌拜当权屠杀百姓收敛钱财致使民不聊生,胤禔倒论着皇上是在‘欲擒故纵’?
岂不是变相在说皇上只顾着自己的功绩,丝毫不顾及百姓死活?
殿内气氛愈发如胶凝住,胤禔复又洋洋洒洒说了许多自己的见解,且打眼一瞧便知晓他做足了功课,全然依着皇上的政绩比着例子。
言谈间,更有许多事儿是在他通晓世事之前的宫廷秘事,胤禔如何能知晓?
皇上佯作漫不经心态,随口问道:“这些原是你自己的想法?许多事儿都生在你还未出世时,你怎知晓这般详尽?”
其实胤禔哪里知晓?
原是容悦告知他,若是将皇上的丰功伟绩与三十六计联系起来,并能哄得皇阿玛欢颜。
胤禔孩童心思,只想着被旁人夸总是好的,皇阿玛也听喜欢听些顺耳话。
于是入夜寻了承乾宫中的老内监,详问了皇上登基以来的功绩。
见皇上如此问,想着怕是要嘉许自己,又因心中惦记生母惠嫔玉汶久不得宠的处境,遂忙不迭答道:“儿子参悟了大半,余下的,尽是额娘告知儿子。”
皇上轩眉紧蹙:“惠嫔?她倒是通晓兵事国事。”
胤禔仍以为皇上此说是在夸赞玉汶,更得了兴致道:“额娘常与儿子教这些,儿子听得多了,自然铭记于心。”
皇上缄默不语,脸色渐渐灰败铁青,似数九凝冰,望之不寒而栗。
胤禔这才瞧出端倪,一双小手按在皇上手上摇了摇问道:“皇阿玛怎么了?是不是儿子说错了什么。”
皇上一抬手将他稚嫩小手甩开,凝眉不语,不怒自威。
太傅见状愈发惶恐,连忙携胤礽下跪道:“皇上息怒,大阿哥年幼无知,说话没个深浅,您莫要与他计较。”
胤禔懵然不知,只见着太傅与太子都跪下,自己哪里还有坐着的道理?
于是恭敬跪地,沉声道:“皇阿玛,儿子......”
话还未落,但听皇上素声一句:“他年幼无知,惠嫔也无知吗?人养在佟妃膝下,她尚能与胤禔说这许多,朕瞧着她是疯魔了!”
胤禔一脸惊忧,为皇上的一番话所不解。
自己明明句句都在称赞皇上,且全然按着容悦的意思去说,皇上何以至此?
皇上语气幽若苍兰:“你额娘还与你说什么了?”
胤禔小心翼翼答道:“额娘......额娘说.......”他吞吐片刻,想起容悦的叮嘱,于是壮着胆子道:“额娘说,儿子是皇阿玛的长子,自然要多学多做,平日里尚需刻苦,日后长大,是要为着皇阿玛分忧国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