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九功长叹一声,羞愧颔首,婉媃便将玉棋子向他掷去。
梁九功伸手一接,险些将玉棋子掉落在地,捧在手心里心疼不已。
“宫中庑房,所居宫女年迈者,如何处之?”
梁九功答道:“多是手抖眼花,做不得什么事儿,将养在宫中。久而久之,人多地少,三四十人挤在一处也是有的。”
“宫中养这么些废人,难怪后宫开销如何开源节流都是枉然。”婉媃摇头惋惜一叹,又道:“夜里本宫侍寝之时,梁公公瞧着本宫与皇上用膳毕时便入内,向皇上报之,便说庑房年迈宫女人多杂居,一人患病或多染及一室,请皇上旨意,瞧着要不要派太医去医治。”
梁九功满面狐疑道:“娘娘此举为何?”
婉媃淡然一笑:“公公无需多言,只需照做便是。这事儿办好了,皇上赏你不说,本宫宫中的那盘阴阳玉棋子,定完完整整,送与公公手中。”
入夜与乾清宫用膳毕,梁九功果然应时而入,彼时皇上正与婉媃腻歪着,被他忽而闯入吓得不轻,顺手便将案几旁的博山炉向梁九功砸去:“朕便奇了,何以朕每每宣婉妃侍寝,你便要跟着凑热闹?”
梁九功恭敬将博山炉捡起重新放置在案几上,而后点头哈腰赔笑道:“皇上那儿的话,只是一事奴才拿不定主意,两宫太后如今已然歇下,贵妃娘娘宫中养着三位阿哥奴才也不好叨扰,便......”
“朕便好叨扰了?”皇上闷哼一声,再不理他。
婉媃一面扑簌着皇上的胸口劝慰,一面冲梁九功道:“有怎样的事便说,没得碍着皇上的眼。”
梁九功颔首,忙道:“庑房所居年迈宫女,或有患肺痨之症,年迈宫女本就三五十人同居一室,一人染病便是全舍跟着遭殃。奴才亲旨皇上,这......要不要派太医去瞧瞧?”
闻听此话,婉媃以娟捂鼻,一脸嫌恶状:“肺痨一病如何能治?若是病气过给了侍奉六宫的宫人可如何是好?”
皇上静默半晌,蹙眉道:“总归是条人命,寻了太医,去瞧瞧罢。”
梁九功领旨告退,婉媃见皇上眉头紧蹙,于是轻手将她眉头舒展开来,柔声道:“皇上无需担忧,其实这本是寻常事儿了。前些日子,臣妾翻阅账目,便见仅是这些年迈宫女,一月花销便是千百两的白银打发下去。更莫说如今闹出病症,一舍药费,不知几许。”
皇上无奈一叹,摇头道:“这有何法?人在宫中当值了半生,总不至于年迈无所依,便将人赶出宫去罢?”
“年迈无所依,赶出宫去便是断了她们活路。可是......”婉媃欲言又止,皇上追问道:“可是什么,但说无妨。”
婉媃道:“可若是提前命宫女出宫,另谋活计呢?宫女们在宫中侍奉,那身上都是有着一技之长的,出宫做些织造活计,总不至于晚年穷困潦倒。且年轻时有心有力侍奉宫中,待年岁稍长些,便送出宫去,如此,岂不是能省下不少的银子来?”
皇上闻言思忖片刻,便道:“婉儿这法子甚好,只是碍着祖宗家法,宫人侍奉入宫,便是死生不得出的事儿,如今......”
“太监们挨了一刀,是没儿没女的定数,原是在宫中侍奉半生,于宫中终老未有不可。可宫女们一个个都是娇花的年纪,咱们能管住人身子,还能管住人心吗?若是人人都有个盼头,入宫侍奉,有日可出,那么臣妾想着,后宫里的惑乱之事,定是不攻自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