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媃从未细想过,只知嗔怪皇上无情,可自自己入宫伊始,便已知了帝王无情的道理。
终究是自己得了太多,便得陇望蜀,妄想着得了这个人的一片心田,便要将他整片心都据为己有。
殊不知他在自己心中,是唯一,是依靠,是自己的天。
而他,是胸怀天下的君王,自己于他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的摆设罢了。
对着一个摆设,皇上实在是仁至义尽。
想至此,婉媃忽而想笑。
笑自己可悲,也笑这世上所有的女子可悲。
“娘娘在想什么?”
“想一些粗俗的道理。”婉媃思绪被沈夜的这一问扯会,而后笑着问道:“沈大人可有意中人?”
沈夜摇头,略有羞情回道:“自然是有。”
“若是有朝一日,大人与她共结连理,大人可会一心一意只对她一人好?”
沈夜毫无犹豫,坚定颔首道:“那是自然......”话落,声音又请了几分呢喃道:“可是,哪里又有那样的机会呢?我不过是这宫中最不起眼的一名侍卫罢了,她跟着我,能得什么好儿?”
“大人可知世上女子多求的是什么?荣华富贵,还是锦衣玉食?”婉媃见沈夜懵然不知,于是摇头沉声道:“依我瞧着,大抵是要盼着,一生一世一双人。若大人肯真心对她,便已然是将这世上最美好的事物给予了她,如此,还何须妄自菲薄,计较这许多身外事呢?”
正说着话,远处,见是云蝉踏雨而来,人撑着油伞,飞也似的向长亭奔走。
婉媃远远儿瞧着她,生怕她跌倒,于是高声唤道:“你慢些,仔细脚下。”
云蝉心中记挂她人还处在雨中,哪里能顾得上许多?
人像只落水的鸳鸟一般,扑腾着便入了长亭,而后气喘吁吁道:“娘娘......娘娘,奴婢来迟了,您可没冻着吧?”
婉媃以绢子擦拭着云蝉面上的雨滴,笑道:“哪就那么矫情了?倒是你,瞧瞧,衣裳全湿了。”
云蝉摇头答无事,这才瞧见长亭角落里,沈夜正独独坐着。于是福礼请安道:“沈大人吉祥。”
沈夜挥一挥手作罢,而后指着亭外落雨道:“这样的雨,怕是要落一夜,早些护着你家娘娘回宫去罢。”
云蝉应声诺下,搀扶着婉媃便与沈夜告别。
入夜,雨落更密,沈夜拢紧了衣衫,正想着今夜便要在长亭入眠,忽而一太监立在他身后,将一把油纸伞抛给他:“沈大人,夜深雨紧,咱们娘娘吩咐奴才给您送把伞来,您快些回去歇着吧。”
沈夜定睛一瞧,才见那人是婉媃身边的李印,于是赶忙收下油伞,告声多谢,便迎着李印一并出了长亭。
待李印走远后,他才将怀中揣着的那枚洒金辛夷笺缓缓取出,紧紧攥在手中观望良久,浅声呢喃道:“一生一世,一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