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悦信口劝慰了两句,见从自己入内以来,婉媃一言不发,只面若寒潭死水直愣愣睇着自己,于是一转笑颜,打趣道:“方才瞧着承恩轿在你宫门口停着,可是来接你的?”
婉媃整一整衣襟起身,兀自向殿外行去,人路过容悦身旁时,微微一欠身,福礼道:“臣妾请贵妃娘娘安。”
容悦一愣,忙搀了她一把,嗔责道:“咱们姐妹,何时这样生分了?”
“贵妃娘娘愿意与臣妾亲近,是贵妃娘娘和睦六宫为人恭善,臣妾可断不能忘了尊卑规矩。”婉媃这话说的冰冷,不含半分感情:“皇上唤的急,臣妾还需往乾清宫侍寝,贵妃娘娘若是无事,臣妾便先行告退。”话罢,头也不回,用力将寝殿帷幔掀起,快步离了宫。
容悦怔怔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蹙眉低语道:“你与她说什么了?”
莲心搀着毓宛的手暗自狠狠掐了一把,毓宛吃痛惨叫一声,哭的更为凄凄:“贵妃娘娘,嫔妾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
容悦遽然回头,一双冷艳眸子射着夺人心魄的寒光迫视着她:“你是跟着咱们一起送端嫔的棺椁出宫的,本宫与你到底是同住的情谊,可不想有一日,躺在那棺椁里被人送出去的,会是你!”
毓宛脚下一软,身子向后一倾,还是莲心用力推了她一把,人才勉强立住身子。
是夜婉媃入乾清宫时,皇上正于寝殿内,捧着一鱼戏莲叶间的香囊痴痴望着。
见是婉媃来,执手并肩而坐,将香囊递到婉媃手边,面色灰拜叹道:“婉儿,这是文茵在朕去年万寿节时送与朕的。朕原先觉着小家子气,一次也未佩过。却不想如今,人便这般去了......”
婉媃接过香囊,凑近鼻尖,细细嗅着,只闻着一股暖人心魄的香味弥漫而出,遂微笑道:“如何是小家子气呢,皇上怕是从未细细瞧过这香囊一眼。这里面缝着的,是极难得的安神草,于安神养心最好不过。宫中虽有种植,可这草只在破晓时分出土一小截,一旦采摘而出,必得半个时辰内过水脱干,再于烈日下头暴晒三日成了草干,碾碎了,剔除渣,才可入香囊中留用。虽不是名贵物什,贵在心意难得。”
皇上接过香囊细细观之,无奈一笑:“终究是朕辜负了她的心意。”
想起从前文茵在时,总不得皇上宠爱,许多时候即便是翻了她的牌子侍寝,也从未要她留宿过乾清宫,多是云雨过后便吩咐人将她送回宫去。
只是文茵实在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即便她私心里爱慕着皇上,可见婉媃得宠至此,也未曾生过半分悍妒之心。
这样的人,这样的性子,在宫中数十年如一日不被侵染生变,实在难得。
只可惜皇上从来不曾在意过。
落花有情,流水无意,花落无声顺水飘零,直至再瞧不见音容笑貌,才知晓这人平日里的好,未免有些太过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