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媃颤巍伸手,轻缓抚摸在懿德冰冷的面颊上,未有泪落,也未有哀情。
见着懿德,便若从前一般,唇齿含笑唤了一句:“长姐。”
良久的静默,寒意渐渐将她吞噬,后脊侵入迫人的凉气令她身上汗毛直立。
“长姐,你瞧瞧我。”她极力笑着,轻声唤着:“长姐,那夜你唤我路上行慢些,为何你却行的如此快?快到我连多瞧你一面的机会都没有。咱们那些风浪都熬过来了,为何?你为何要自戕?”
“你为何要留下我,这般决绝的去了。”
“为何,可是皇上待你不好?”
“为何?”
这一连串的问句,语气渐强,像是非得从懿德口中得出一个答案。
可她,如何还能对婉媃有半分回应?
那夜她与懿德独处良久,直到子时方徐徐从武英殿内行出。
云蝉与霜若本以为她会痛哭神殇,奈何人出来是神色淡淡的,双目空洞却不见泪渍。
二人上前搀了她一把,她只轻轻摆手,独独向前走去:“本宫想一个人走走,你们回宫去罢。”
执意如此,二人纵是放心不下,也只能远远儿跟在身后。
奈何长街一转,追上去时,人已不见了踪影。
婉媃一路行至了废亭旁,这才缓下了脚步。
这原是她入宫,头一次与懿德相见欢言的地界。
夜色流觞,远方忽有阵阵新雨气息席卷而来。
不多时,雨便淅淅沥沥的落了。
婉媃呆滞立在雨中,恍若经历了一场噩梦,被无边的浓墨黑暗层层笼罩,扼住了她命门,令她喘不过气来。
红墙下的青苔为雨水浸湿,飘零聚拢在一回角。
婉媃怔怔瞧着,恍然觉着,自己便如同那青苔飘零一样,于这宫中,于这世上,再无所依靠。
长姐去了,自幼与自己玩乐长大,相伴后宫十载的长姐,竟就这般突兀去了?
除了府邸中自己那尚年幼的弟弟法喀,她在这世上,便再无亲人。
再也不会有人不计回报的替她着想;
再也不会有人牵着她的手与她同唱一曲昆曲;
再也不会有人遥遥叮嘱自己一句保重。
她怅然麻木,宛若一具失了灵魂的肉,独独蹒跚在废亭之中。
雨愈落愈密,像是千百把磨了刃的匕首生硬刺在她身上。
忽而眸光一闪,竟见此地却独立着一刻海棠树,满树白花恣肆开着,任凭雨打风吹仍昂首枝头。
忆起同长姐邀约绛雪轩赏花的话语仍在耳畔,可却是物是人非,欲语泪先流。
她再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脚下一软颓然坐在冰凉积水的地上,失声恸哭。
泪眼迷蒙中,瞥见一黑影持了油伞,以极快的身法挪动到他身旁,替她遮蔽了风雨。
定睛一瞧,见来人却是沈夜,正面无表情低头瞧着自己:“自己的身子若是不要了,便白瞎了大小姐对你这些年来的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