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媃掀开寝殿垂帘,见容悦扑倒在地上,满面苍白唇间干涸皲裂,一双美目满溢泪水,因为不由热泪潸然。她奔向容悦,骤然跪地将容悦揽在怀中,痛心道:“姐姐别这样,姐姐你还有我!”
容悦怆然举目,眸子凝在婉媃姣好的面容上,一瞬哭得更凶,几乎连说话都带着几分抽泣:“婉儿,额娘,额娘她去了!”她双手用力拍打着自己的胸口,歇斯底里道:“是我!是我无用!若不是我,额娘怎会如此?我这自幼被额娘疼爱的女儿,被额娘视若掌上明珠的女儿,竟连她崩逝,也未能得见一面!”
婉媃更拥紧容悦些,言语苍白无力劝慰道:“姐姐,一入宫门,许多事如何也由不得咱们。昔日阿玛去世时,我亦未见着他最后一面。心中虽无限遗憾,可细想父母宗亲乃是这世上最为疼爱自己之人,他们撒手去了,如何忍心瞧着活着的人伤心至此?”
容悦呜咽道:“婉儿,我这宫里好冷,燃了那么些个炭盆,还是冷得我无法安枕。我好累,我真的好累,我只觉有人扼住我的喉,再不肯容我苟活!”
婉媃的伤情为容悦哭声所勾起,她下颌抵在容悦额顶,泪水无声淌落在她青丝之间:“姐姐,你冷我就这么一直抱着你。有我护着你,无人再敢伤你!”
容悦的哭声愈发伤心无助:“额娘去了,皇上厌弃我至此,我活着哪里还有什么盼头!若非嫔妃自戕乃为祸连母家的大罪,我只想一头磕死在那锈红的宫墙上去!盼只盼一场恶疾夺了我性命,待去九泉之下,再向额娘叩首赔罪尽全孝道!”
“姐姐糊涂!万不能有此念想!”婉媃转而握住容悦双肩直视她空洞的眸子:“再苦再难的日子,苦到了尽头,方能如饴,姐姐仁善,苍天怎会薄待?”
容悦捂着激烈起伏的胸口,举目望向刻纹雕花的屋顶,凄绝怒吼一声宣泄着满腔委屈,而后涕泗横流弱声道:“天若有眼,何以至此......额娘......”
她声音弱成一缕缥缈烟气,终消散不见。整个人虚弱瘫在婉媃怀中,任婉媃如何唤她也不见回应。
莲心闻听殿内动静匆忙入内,见容悦晕厥过去急道:“怎么了?小主怎么了?”
她与婉媃、云蝉一并将容悦扶回榻上,婉媃才道:“姐姐伤心过度昏厥过去,你快些去请了太医来,我且候在这儿陪着。”
莲心一愣,遽然跪地一拜:“求婉嫔娘娘垂怜!我们小主这是心病,寻常药石如何能医?求婉嫔娘娘在皇上面前多进言一番,小主总要得了皇上照拂,这心结才会解开些!”
婉媃思忖片刻,颔首起身:“你所言有理,本宫即刻去求了皇上来,你快些去寻太医,先为姐姐开了安神的汤药用着。”
莲心诺声,再三言谢后一路伴着婉媃出了承乾宫。
她目光含泪,一直望着婉媃身影消失于长街之上,这才一转换了新容颜,嘴角扬起一抹森然笑意。
复入寝殿内时,见容悦正安然端坐在妆台前,双手泡在热水里,取了方巾来卸去满面妆容。莲心欢喜两步上前,欠身道:“恭喜小姐,可要心想事成了!”
容悦悠悠擦去脸上水粉,道:“我有什么可心想事成的?”
莲心颔首,接过方巾来替容悦卸着妆容:“小姐方才那病容逼真的紧,奴婢瞧着婉嫔急切那样儿,说不准她还真能将皇上请来。小主为何不留着那病容,博皇上怜惜?”
容悦轻声道:“即便是要病,也得是弱不禁风我见犹怜,偏扮成个白面鬼有何用?”她目光清冷望向窗外渐暖的日头:“我要的并非是皇上的怜惜,而是怜爱。唯有存了这爱字,往后的路,才会走得顺遂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