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懿妃那般活着,真算得一桩好事吗?
琳兰伺候婉媃更衣入榻而眠,一切妥帖后半跪在榻前脚踏上悠悠道:“娘娘不要想那么多,如今已过子时,您不休息,小阿哥在您腹中也睡不安稳呐。”
婉媃紧紧贴着软枕,慵懒道一句:“还是个没成型的小人儿,哪里便这般娇贵了。”她稍稍侧目瞧着琳兰,探声问道:“你性子烈些与长姐脾性相似,本宫有一事想问问你,若那日你有幸出宫,遇见了自己中意的郎君,你会为了得他眷顾而改变自己原本的模样吗?”
琳兰微微诧异:“娘娘怎有此一问?”
婉媃只道是胡乱说嘴两句,琳兰正替婉媃折叠衣物的手微微一滞,定定道:“也许不会如此,他若喜欢我,必定是要喜欢我这个完完整整的人,装出来的性子是成全了他的喜好,可奴婢觉着那样累得慌,再深刻的喜欢,也会被漫长岁月磨平了去。临了了,指不定奴婢心里还会怨怼于他,怪他令奴婢变得不像自己。奴婢便是奴婢,再不好奴婢也喜欢如今的自己,若哪一日变得连自己都瞧不上自己了,如何还能指望君恩长顾呢?”
婉媃听了这话先是心头一阵惊叹,继而唇角隐若含了一丝苦笑。
是啊,这样粗浅的道理,便是连琳兰都知,反倒自己被这深宫禁院障了目,愈发瞧不真切了。
她侧身睡下,悠悠一句:“是了,人必得先喜欢自己,才能得旁人真心实意的喜欢。若因旁的,这情谊总是掺着三分真七分假,到底不真切。”
琳兰不知婉媃何以有此一叹,只淡淡答了句是便吹熄了烛火暗自退下。
榻前月华如珠,树影摇曳,婉媃一手护着小腹,心中念着今日诸事,忧忧睡下。
第二日一早,婉媃吩咐琳兰在自己宫中小厨房熬好了坐胎药送去容悦宫里。
正说着话,云蝉便引了方从翊坤宫给懿妃请安毕的曦嬅入内。
曦嬅一见婉媃便藏不住笑意,‘咯咯’朝着婉媃走来,原本规矩的她今日也顾不上福礼,只搭了婉媃手一把兀自坐下:“娘娘好福气,昨日嫔妾骤然闻得此事,可要欢喜疯了。”
婉媃见她如此热情,反倒觉有些不自在尴尬回笑:“姐姐如今与我生分了,成日里娘娘娘娘喊着,我听着可别扭极了。”
曦嬅脸上便有些不好意思,浅浅颔首道:“娘娘是最和蔼之人,可嫔妾总不敢坏了规矩,没得旁人有样学样,这宫里还不得乱了套去?”她说着,吩咐银朱取了一食盒递给婉媃,动作轻盈从其内取出一碟酸梅糕:“从前我有孕时便喜食酸,昨日无事在宫里做了些,拿来与你尝尝,看可还和胃口?”
婉媃瞧着那青红的酸梅糕微微迟疑,琳兰泫然瞧出了婉媃的顾虑,于是笑盈盈收下糕点道:“安贵人有心了,不过娘娘方才进了安胎药,太医嘱咐半个时辰内不宜进食,且先放一放罢。”
曦嬅哪里不知道婉媃这是有心在防着自己,她静默了须臾,脸上扬起一记尴尬的浅笑道:“不碍事,娘娘喜欢便好,若合口味便与嫔妾说,嫔妾便是日日制了给娘娘送来也是不嫌麻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