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身船首,遥望着水天一线的东方,看着滞留在哪儿的一抹白云,突发奇想,要是脚下的船儿一直不停地走下去,他定会走到那抹云儿边,走进云里,然后如仙人般腾云驾雾,云游四方,说不定就能游到一个岛子上,对!就是凌翎“前几天”才去的离咱最近的那个海岛,然后,再踏着她走过的痕迹一路找去......
“四海!四海!”背后忽然响起有人呼喊自己名字的声音,凌四海不禁一乐,朦胧中以为“她”在叫唤呢,他惊喜地转过身去,“四海!”又是一声喊叫,终于把他给喊醒了。
“来了!”凌四海应声朝正站在驾驶室左侧甲板上扬手招呼他的同事小刘挥挥手,随即奔向驾驶室,准备登轮。
经过三四十分钟的航行,“港监一号”顺利靠抵最近的一艘外轮。
这是一艘满载六万吨煤炭的塞浦路斯籍散货船,船舶吃水很深,船舷不高,凌四海他们直接由舷梯登轮为其顺利办理了出境手续。下船后,他和联检人员又乘艇航行了近二十分钟,靠抵到另一艘希腊籍出境外轮,但再登轮可就不像第一艘船那样轻松了,由于是空载船舶(刚在码头卸下三万吨进口木薯干),吃水很浅,船舷很高,船舱甲板高出水面十几米,这样放舷梯根本就够不着下面的巡视艇甲板,只能靠攀爬搭吊在船舷上的软梯登轮了,不过还好,此时海面平静,舷梯稳当搭落在巡视艇甲板上,这样可以比较安稳地攀梯上下,只不过多耗费些体力罢了。
约半个小时后,凌四海与联检人员为该轮办结出境手续,随即乘艇继续航行十多分钟,抵靠到另一艘,即今儿最后一艘需要办理进境手续的巴拿马籍十万吨级来港装载煤炭的外轮。这么大吨位的空载船舶,船舷自然更高了,高出水面少说有二十米,刚才那艘三万吨级的木薯干船舶与之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了,整个船舶俨然一座陡峭的大山压在头顶。
凌四海他们由船舷放下的软体攀援登轮。刚爬上船,脚跟尚未在甲板上站稳直起腰来,凌四海就被不远处响起的几句日语打动了,抬头一看,果然有两个长的穿的皆白白净净跟咱同样面孔看样子三四十岁的船员站在数米外正交谈着呢,跟身边几位肤色阴暗一身油污的船员形成巨大的反差,显然远处的那两位乃高级船员,眼前的几位指定是低级的水手船员了。随后为船舶办理手续时,凌四海由船方递交的“船员名单”得知,该轮包括船长在内的高级船员大都是日本人,低级船员皆为菲律宾人。
办理船舶手续,无论是书面还是口头,通常全部使用英语作为语言交流工具。但在办理手续时,联检席(通常安排在船长办公室或高级船员餐厅中)上,仍可听见日本船员之间用日语交流,这不免让凌四海有点儿兴奋,他一直在留意搜听,偶尔还会偷笑一下,因为他貌似听懂了或猜到了一点儿语意。
自打过年收到凌翎的来信,他就给信封上凌翎写下的那一行看不懂的日文给刺激得重新翻出了压在箱底都快长霉的日语课本,重新拾起了自己大学期间勉强入门几乎全都交还给老师的日语;且过年期间,利用季然在家的时机,他让季然帮着恶补了一下日语,因有点儿基础,进步也较明显。凌四海出色英的语水平也使得船长和其他几位日本高级船员乐意多与他交流,中午用餐(办完手续后已过十二点,船长主动留大家在船上用工作餐,吃的是西餐)时,船长刻意让凌四海坐在身旁便于交谈,凌四海还趁机向他了解了不少日本的情事,偶尔还会掺和几句简单的日语或单词儿,可把船长给乐得不行,即使他听不太明白凌四海那蹩脚的日语,但同样为凌四海竖起大拇指不时点赞称快;可巧的是,船长乃正儿八经地道的东京人,这样就为凌四海提供了更多有关东京的情况,当然其中也包括东京大学了。这也是凌四海自参加海关工作以来,第一次有机会跟日本船员有较深的接触,自然觉得太值了,直接让他高兴了大半天,回到家后,他再次拿出凌翎的信,耳边立即响起了“バレンタインデーおめでとう!“的声音,他好像一下子听懂了,随即再瞅瞅凌翎站在岛上的那张彩照,感觉与上午在海上“看见”的那个岛几乎一模一样呢,他使劲儿摇摇头,不像是在做梦呀;可喜的是,他当晚就会用日语说梦话了,尽管说得是半生不熟的日语,但一样跟中午船长所表现的那样叫人嬉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