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四海紧挨凌翎坐下了,他忽然感到很荣耀。不时地趁低头喝稀饭的功夫拿眼睛的余光瞥一下左身旁的凌翎,凌翎似乎感觉到了凌四海这做贼一样抛过来的光线,嘴边也不时弄出两个浅浅羞涩的笑涡予以回应着。不知咋地,刚刚一同携手历练了“狂风暴雨”考验的两人,此刻却不敢轻易对视了,只要两眼对光,即擦出耀眼的火花,瞬即映红双脸。不知在场的“老学究”(凌翎父亲)及其他人是否在意过或捕捉到他俩这个稍纵即逝非同寻常的小秘密。
幸福总是短暂的,这样的幸福才弥足珍贵。快乐和惆怅就要在今天将凌四海与凌翎隔断分离,快乐留在梦中,惆怅长在心中,何时圆梦?惆怅几何?只有天知道,现实就是如此残酷。
凌四海母亲今早特意多煮了10几个鸡蛋,好给凌翎父女路上吃。说是车上的饭既不实惠也不卫生,纯粹是在遭际乘客得来不易的血汗钱,中午饭对付着吃几个鸡蛋垫垫饥也好;正在吃饭的凌宗耀不等凌四海母亲将鸡蛋装进塑料袋,便起身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个装得鼓鼓的塑料袋,手托着回到餐厅,从中取出一根小擀面杖大小的火腿肠,先瞥了一眼身旁正在往塑料袋里装鸡蛋的凌四海母亲,随即对凌翎父女说,
“嗨,光吃鸡蛋那成?!来,把这也带上,这可是无淀粉火腿肠,这一根吃下去,就不觉得怎么饿了。“他说着将拿出的那根火腿肠重新放回袋里封好递给凌翎,“哝,拿着,这里面有四根,昨天我去超市顺便多买了一袋,口感口味都不错,咱山东产的,呵呵。”
“哦,这个,我知道,好贵的哟。大学时,我吃过一回,确实很好吃。说出来不怕您笑话,一根我们四个同学分而食之的呢,记得当时是在一次同学的生日聚餐上吃的。”凌翎即刻起身接过火腿肠,端详着包装精美的塑料袋说。“您看,呵呵,这么多鸡蛋就足够吃的啦,这个还是您留着吃吧。”凌翎右手随即接过凌四海母亲递过来装好那袋鸡蛋,将左手拿着的那袋火腿肠交还给凌宗耀。
“快拿着吧!鸡蛋加火腿才当饭嘛。”凌宗耀硬是挡回了凌翎递回的火腿肠。
就要走了,就要离开这个让凌翎刻骨铭心的“家”,离开这个今后注定让她魂牵梦绕,更让她一辈子都回味不尽保藏着女人最美好记忆的“爱巢”。
一走出客厅门口,凌翎便微笑着大胆地揽着凌四海的胳膊走在送行家人队列的最前头,且一步一回头,她那依依不舍百般留恋的目光刺疼着身后每一个人的心绪。平日总是昂首挺胸直面前方的凌宗耀此刻的眼神儿也随着左摇右晃的脑袋游弋忧郁起来,全没了惯常灼灼逼人的气势。
凌宗耀眼看着这么一个十分优秀的姑娘,就这么匆匆离去,从自个身边走掉,离开凌四海那一直期盼着的目光,这正常吗?本来完全可以让这个家留住的幸福,让凌四海永远快慰的机遇,就这么轻易隐遁?这怪谁呢?怪自个儿无情寡义?还是怪世俗遗风的封建羁绊?凌宗耀难道不该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吗?争取早日挣脱守旧愚钝的束缚,跳出混沌黯然的陷阱,迈过这道人为自设,自我封闭,不应该有的早已陈旧破碎的槛儿,做一个真正与时俱进的社会新人,这样大家才都幸福。
等候在凌四海家院门口的三排座面的已经启动待发。凌四海母亲坐在副驾驶座位上,凌翎父亲坐中间,凌翎与凌四海坐后排。车子终于开动了,在家人隐含凄凉的笑脸上,在依依不舍的挥手中,在辞别的怆然颤音里,渐行渐远消失在秋阳下的萧瑟秋风中,留下两道无痕的车辙以及印在车尾窗玻璃上凌翎最后一次回送给送行家人的暗含着泪水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