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芙闻声回头的瞬间，白沐莞已然走下马车。

沈芙眸光流露真挚的喜悦，欢脱地小跑上前，含笑说：“白姐姐，你也来了！”

“你一人前来？”白沐莞淡淡扫视她身侧的丫鬟一眼，狐疑问。

沈芙点点头：“祖母这几日身子不好，母亲留府侍疾，便叫大哥送我来赴宴也算全了对威远侯府的礼数。”

“你大哥人呢？”也许觉得脱口而出这句话不妥，白沐莞顿了顿又补充问，“老夫人病得不要紧吧？”

“今日都是女眷来赴宴，大哥不便留此，唯恐冲撞哪家姑娘。祖母原先只是染了风寒，后来不知怎么竟然高热不退，昨日汤药不进，父亲急了赶紧入宫求了御医，现下病情稳定不少，只是具体病因还未察明。”说着，沈芙轻声叹了口气。

白沐莞见状握住她的小手，手心的体温和脸上的笑容一样温暖如春风：“罢了，老夫人会没事的，今日独自出府赴宴别那么忧心。”

沈芙再次点头，不忘回以笑容。

说话间两个少女携手走入春熙楼大堂，今日席面设成圆桌，十人一桌，因全是女眷不分男女，任凭宾客随意入座。放眼望去贵女如云，想来今天必然座无虚席，居然连前两天刚被赐婚的盛亲王府郡主宇文明珺也来了，此刻正被许多千金闺秀围在中央奉承讨好。

眼尖目明的姚希琳越过人群，一下子瞧见进来的白沐莞，连忙笑容满面地迎过去：“沐莞真是稀客，好容易才把你请来，架子堪比公主郡主了。”

张口第一句话便讽她架子大！

白沐莞眸光清浅地掠过姚希琳姣美如花的脸孔，似是轻松看穿了笑容背后的虚伪，只抿唇不语。

姚希琳见对方神色淡淡，倒是有些难以琢磨，与其热脸贴冷屁股，不如别过脸同沈芙寒暄：“沈妹妹也来了，快请里边坐，林妹妹和李姐姐都来了，方才在那边陪我母亲闲话说笑呢。”

沈芙略一点头，拉着白沐莞一同过去，姚希琳假意指引她们几步又忙不迭回身去招呼别的闺秀。看着她这副游刃有余的圆滑伶俐模样，白沐莞心下泛起一阵黯然，曾几何时的姚希琳也是天真烂漫不染世俗。

来不及暗自感慨，威远侯夫人响亮的声音已经入耳：“哎呦，沐莞来了，一别数年快让我好好瞧瞧。”

无论是去魏国公府做客还是宫里举办百花宴，威远侯夫人都因故没有前往，说起来眼下还是白沐莞回京后初次见到威远侯夫人。当然也是初次交锋。

的确是一别数年，她已然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但精于保养且养尊处优的威远侯夫人却容颜依旧，明明是年近四旬的人，看起来如同二十出头的少妇。仍然窈窕的身姿隐匿于宝湖兰广袖芍药锦裙中，袖口和曳地的裙尾处以粤绣针法绣满了芍药花，栩栩如生。戴着一套成色极佳的翡翠头面，华贵之余更显气派。正襟危坐于连枝红木椅上，将身畔一众贵夫人比了下去。

“晚辈给夫人贺寿，特备一对青花瓷仙鹤神龟八宝瓶，望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说罢，白沐莞福了福身，知礼守礼，言语间却透露出显而易见的客套和疏离。

不谈别的，依照从前白沐莞该唤一声亲热熟络的“伯母”，而非不咸不淡的“夫人”。

不待威远侯夫人神色变化，只见沈芙紧跟其后向前半步作揖：“晚辈魏国公府沈芙给夫人贺寿，这株珊瑚盆栽是西域贡品，正衬夫人的气质。”

威远侯夫人精明的眸光扫过两人身后侍女手中的礼物，心中已然有数。魏国公府这株红珊瑚确是难得的上品，只不过放在公侯之家珊瑚已经不足为奇，顶多是找个合适的地方摆几天再收回库里。至于白沐莞带来的一对青花瓷宝瓶，仙鹤、神龟皆是寓意长寿之物，傻子也晓得最适合当寿礼。只不过毫无新意可言，想来她没花什么心思。这摆明了是沈家并无深交之意，而白家更是打算疏远威远侯府！

尽管如此，她脸上笑容不减反增：“你们都是好孩子，送来的礼物甚合我意。瞧瞧你们渐渐长大不光出落得漂亮极了，还如此懂事知道惦念世交情分，可谓是容德俱加。”

白沐莞浅浅含笑，算是默认了威远侯夫人对自己的夸赞，装作没听懂对方关键是要敲打“惦记世交情分”。笑话，白家危险也好富贵也罢，全然与威远侯府无关。什么世交情分，不过是看白家如今风头正盛又简在帝心，想要借一借势罢了。倘若哪天白家遭了殃，精明至极如狐狸的威远侯府肯定第一个翻脸不认人！

沈芙与姚希琳关系不过尔尔，魏国公府和威远侯府更是交情寻常，此时只是不以为然地陪笑两句便打算抽身离开。与其跟长辈打官腔，不如和同龄少女们聊聊趣事来得开心。

刚巧看见林雨儿独自坐在一旁发愣，沈芙借机笑道：“夫人，我瞧见林家姐姐独自一人落了单，我和沐莞先去陪陪她。”

不料威远侯夫人笑吟吟地道：“你去吧，沐莞暂且留下。”

白沐莞心下微微一惊，看来等候她多时的风雨终于要来了。

初次交锋，眼前笑靥灿烂的威远侯夫人深不可测，想到还扯上熘西王府，白沐莞也只能安慰自己既来之则安之，所幸沉着一笑：“也好，沈妹妹去陪陪林妹妹，我也有话要单独对夫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