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宇文晔天之骄子年轻气盛,尚未君临天下独挑天玺朝万里河山,他心中对贺王宇文昊鹤的仁慈敦厚流露出不加掩饰的敬仰。同时他又替贺王感到不值和惋惜,如此仁厚之人竟然遭遇残忍算计,连死都身败名裂,皇家族谱除名。
白沐莞看在眼中心底微暖,她见过一朝功成万骨枯的狼烟战场,期盼她的晔哥日后能成一代仁君。实施仁政以待天下百姓,宽厚待臣下,少些帝王固有的多疑猜忌。
想到这儿白沐莞美眸流转,忽然又问:“晔哥,陛下登基多年,难道从没想过为贺王平冤吗?”
宇文晔靠在她耳畔淡淡呼气,语气有点感慨:“父皇登基时自顾不暇,萧家百年根基势大成患,天玺朝边境狼烟四起,整整十年他才算平定内忧外患,积攒起一批忠于他的贤臣两佐。再者贺王叛国一案是先帝生前的禁忌,同时也是父皇心中伤痛。毕竟他们手足情深不分彼此,父皇如果冒然下旨重新审理此案,一则没有实际证据为贺王平反,二则子翻父案恐会污于史笔。”
少女微微点头,转而又问:“所以陛下并非没有怀疑过萧家?”
“父皇受制于太后萧氏许多年,他心中的苦怨不忿我能体谅。关于贺王,父皇已有好几年只字未提,看似他已经遗忘曾经最亲厚的兄长,实则永远不会。还有叶太傅,应该也不会忘记贺王。”说到这儿,宇文晔忍不住叹气唏嘘。思绪恍然飘到十年前的那日午后,他在御花园意外撞见皇帝宇文昊天和太傅叶弘单独叙话,身旁并无宫人伺候。他们言谈中提及贺王宇文豪鹤,两人无不泪眼婆娑,原来贺王对叶弘有救命之恩。宇文晔偷听见叶弘讲起往事,每年宫闱秋猎时猎场流箭纷飞,总会无意中射伤死不少文官。当年入仕不久且不懂武功的叶弘就险些被乱飞的流箭所伤,来不及躲避的关键时刻身旁的贺王竟然以身相护。堂堂皇子贺王殿下,竟然甘愿舍身相救一个初入仕途籍籍无名的小文官。不仅如此回宫以后贺王还上奏先帝,此后的宫闱秋猎无需再命文官同往。
少女温热的小手悄悄钻进宇文晔宽厚的掌心,他的体温总是令她心安,逐渐依赖上他的宠爱。今夜那两道凄厉悲哀的笑声依旧回荡在她耳边,白沐莞忍不住担忧遐想许多年后的自己会不会成为第二个萧太后或者被关在北苑阁的容妃,任何其一的命运,她都怕极了。既怕自己有一日成魔成痴杀人如麻,更怕一夕棋差永无翻身之日。恍惚明白那句市井常言的宁为农家妇也不当深宫妃子。她这一生期望彼此恩爱不疑的姻缘,炽热相爱,坦诚相待。直到她回京遇见宇文晔,她与当朝太子彼此慕恋,这意味着她的生命轨迹将无限延伸,目前谁也看不清她的未来暗藏多少血光杀机。
“莞莞?”
宇文晔察觉怀中温软的身躯一动不动,他低下头恰好跟她对视。
这时候马车稳稳停止,小祥子内侍尖细的嗓音响起,听起来有几分暧昧:“启禀殿下,到东宫了。”
“下车吧。”说罢,宇文晔冲她展露笑颜,他棱角分明生来高贵的英俊脸孔难得如此柔和。
十指相扣下车,宇文晔眼底对她的温柔惊艳周围侍从连连垂头俯首。当他们并肩踏入东宫朱色大门的瞬间,天际上方烟花齐绽,闪耀苍穹。
白沐莞连忙停顿脚步,抬头淡看漫天璀璨飞舞的烟花盛发。今夜她心中留下的阴霾不觉随烟花消散,侧目刚好和他炽热的眼神碰撞在一起,油然而生一阵暖意。
“你怎知我喜欢烟花?”夜空下白沐莞扬唇笑起来,仿佛比天上星辰还要耀目。
宇文晔含笑回道:“你从未说过,我自然不知。不过我喜欢烟花灿烂,所以命人放烟花庆祝新年。”
这时候一阵流星似的烟火闪耀空中,亮透黑夜。
俏丽佳人笑靥如花,宇文晔顿觉如花美眷在侧,心头竟然这般满足,肆意溅起柔情万丈。
“自古圣贤明君以仁治国,以武安邦。晔哥,我渴望你将来能成为恩威并施的一代贤君。”白沐莞凝望着他,杏眸无限希冀。
这番话她总算讲出口,当然还有几句她藏在心底没说,那就是她希望他能少些帝王的猜疑冷酷,多保留几分心底善良的初衷。
宇文晔双手捧起她的脸,井底无波的眸子潋滟出光彩,他眸光坚定,口气不容置疑道:“我会尽最大的努力成为贤明治世的君主。不过你要一直陪在我身边,不离不弃。”
“当然,不离不弃。”白沐莞眸光清亮,眸底含着少女独有的温柔。
明知前路腥风血雨,她更会不离不弃,绝不再让他独自一人面对那些不可预料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