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平凡人面临生死都能爆发出无法想象的力量,何况是直面刀锋的武夫。再锋利的刀,也要受到血肉的阻挠。
即便明知是垂死挣扎,也要做最后的抗争。无关贵贱正邪,求活求生,恐惧死亡,铭刻在生命的骨子里。
他或许不会想到,无数年风雨走过,今夜会栽到一个少年手里。此刻他才明白,那些曾经死在他手里的少男少女,临死前的眼神里蕴含的是什么。
一杆断箭被少年从腰间拔出,插入陆仁嘉的心脏,他眼睁睁感受着那箭头一寸寸刺破皮肤,撕开肌肉,没入心脉。
他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他认出了那杆箭:“是……你?”
何其不甘!何其不甘!死不瞑目!
“是我。”许夏终于回应。一刀枭首,干脆利落。
卓文君甚至震惊许夏的老辣、决然,他不明白陆仁嘉必死无疑,许夏为什么还要补刀。但许夏自己知道,这个世界充满种种不可思议的力量,确然已是死敌,他就要确保不留任何活下去的可能。他不相信,割断头颅还可以被救活,不是所有人都是齐天大圣。
月光拨开云雾,尽情洒向大地。
匹夫之勇,亦能伏尸一具,血流五步。
然而可笑的是,破魔之刀,杀的却是人。人性之贪婪丑陋,比妖魔又如何?许夏不禁自问,自己也会有那一天吗?不,绝不会,纵然化身妖魔,也不愿行此卑鄙之事!
卓文君见许夏拄刀低首,以为他伤势过重,上前搀扶。却见许夏忽然抬头仰看月,双眼明亮澄澈,倒映一轮皓月,身上多出一股惨烈搏杀时没有的决然气势。
按着江湖规矩,杀人必要摸尸。
陆仁嘉身上穷得叮当响,除了一把破破烂烂的青钢剑,只有十几两纹银,显然是抱着杀人夺宝的心思来的。黑袍人那里也只是略有收获,意料之中的,邪修向来拮据,一个白骨小坛,一本残破秘笈,几张符纸,几个瓶瓶罐罐。
化尸水真的是每个魔道邪修杀人越货的必备家当,还是取之于人用之于人,老槐树多了两份精华大餐,算是弥补这么多年来小槐用掉的槐叶吧。
再取了黑袍人布置隔音禁制的小材料,二人已经筋疲力竭,返回老铁饭馆。
几口劣酒下肚,身体升起一股暖意,许夏弄来一个火盆,里面木炭烧得正旺,一人蹲坐一边,烤火烘衣。
“胜州城里你我都留不得了,虽然黑子看到那陆仁嘉每每单独与黑袍人接触,却不知道陆家是否还有人知晓此事,若是陆家铁了心铺开来查,凭他们能立根一城的手段,到时候你我插翅难逃。”卓文君凝重道,黑脸在火苗摇曳中泛着红光。黑子躺在他脚边,尾巴不时缠绕他的脚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