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缙八百年秋,阳嘉二十八年,缙玄孺帝在位。
草深马肥,西北边境外,祁国攻伐东离,三月下东离都城东娄,未一年,克全境。
东离国边境小城且兰与大缙胜州接壤,国破家何在,百姓纷纷逃难入大缙。
临近胜州地界不足百余里,一条官道上,人群零零散散蔓延出去数十里,一个个衣衫褴褛面如土灰,机械地摆动脚步。
东离的士大夫们、豪强们,但凡有钱有权的早就逃离一空。也是这些人,为现在这些草芥百姓趟明了一条不想做亡国奴隶的路。
虽然是初秋,太阳依旧如火炉一般悬在头顶。方圆数里的草地早就被翻掘过,露出黑色的泥土和乳白的草根,被饿极了的人迫不及待地塞入口中。沿途田地里的那点东西早已被搜刮一空,连一颗谷粒都没留下来。
一伙人占据在官道正中间,流里流气勾肩搭背的样子让周围人避之不及。
逃难逃了几百里,身上的那点存粮早就吃得差不多了,一天一顿稀的都还不够填肚子,等进了前面的州城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吃食,千万不能再被这群杀千刀的给抢了那点保命粮。
这五人虽然也是面色菜黄,瘦得没几斤膘在身上,但远比周围这些几乎就要饿死的难民强得多。要是不是眼看着就要到州城边境了,谁也没力气再往前挪了。
白骨露於野,倒是肥了那些畜生。
五人衣服还算完整,但是各个衣不配裳,不是抢来的就是扒的死人衣服,也不嫌晦气。几个人站在大路中间,视线向各处扫来扫去,想寻个有点油水的下手目标。再往前不远就要进入大缙胜州路面,谁有那个胆量在胜州城里抢东西。
十里路上,老的老幼的幼,没几个青壮,谁是这群杀才对手,真要被瞧上了那一点身家,哪怕拼死也是护不住的。
只要没抢到自己头上,自顾尚且不暇,谁管他人死活。倒是没成想,区区几个怕死怕的要命、使尽解数才没上战场,保下一条烂命的市井泼皮反倒在这一路上成了谁都惹不起的“霸王”,活得像模像样,即使食不果腹竟也比以前更加扬眉吐气,一路下来也没出过好歹。
一个少年坐在远离众人的一处凹地,借着一点树荫遮挡身形,腿上放着个黑布裹紧的包裹。
皲裂的树皮黑黢黢的,野生野长的枝杈胡乱伸张,剩几片失了青翠的叶子像个迟暮老人挂在枝头。树影斑驳,遮掩着少年。
这少年人没见过啊,那是什么好东西?
管他是什么,有错过没放过。五个泼皮对视一眼,为首的是一个臂上纹了几乎辨不出形状的下山虎的瘦子,抬手摸了一把敞着胸膛的两扇排骨,眼角一挑,一阵齐往少年方向走去。
纹着下
山虎的青皮斜眼觑着面前的少年:“我是这条路上的老大,以前没见过你。交了上供,保你一路周全进城。”
少年粗衣粗裤,只是稍微整洁,看着在面前站成了半弧的五个人,眼神晦暗,摇了摇头,嗓子沙哑,透着股狠劲儿:“我要活命。”
谁肯听个半大小子废话,下山虎面皮一扯道:“我们兄弟五个,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按规矩来,见者有份。这包里藏的是什么,给我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