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孩子,说的是什么话。你穿开裆裤的时候,阿姨就抱过你了,看着你长大的呢。这样,要不我陪你看看你房子吧。你走之后,我都按照你走之前的交代,偶尔打扫一下这个房间。别人有说你爸是惨死,不吉利,可我不介意,反正又不是在这房子走的。这么多年的邻居,你爸生前什么为人我还不知道吗,难不成还会害我?我收拾得次数不多,但还是让它干干净净的。”
张老师满腔热情,amy不好拒绝,点点头算是同意。稍显破旧的铁门缓慢打开来,房子确实像张老师说的,还是挺干净的,而且完全保持了她离开前的样子,除了没有什么烟火气。
amy看着眼前的房子,感觉就好像自己的过去也被一览无遗打开了来。从她小学高年级起,他们家随着爸爸调到这个学校任教就住进了这里。后来虽然父母离婚,但她和爸爸一直住在这里,一住差不多10年,直到她爸爸离世。这里是她关于“家”的全部记忆,关于与父母特别是爸爸的最深切的回忆,是自己青少年时期的最美好年华的回忆,也是自己人生最惨痛的记忆。这一切,都在那年的炎热夏天,那年的高考前夕,随着爸爸在办公室被学生刺伤失血过多逝去嘎然而止。
从七年前的离开,amy没想过自己还能回来,没想到自己还有勇气回来。她一直觉得,自己应该是永远也不愿意再面对这地方的。可终究逃不过心底那抹强烈的念想,那点清晰的记忆。自己终究还是要回来看看。哪怕是看看,似乎心里都安稳了好多。兴许是时间过去太久,自己对这里的念头并没有想象中害怕,想象中抗拒。这就行了。毕竟自己是回来祭奠爸爸的,其他的管它呢。
萧蔚林和张老师都感受到了amy的心情,静静地陪着她,跟着她后面不说话。随着她的目光,她的步伐,一一转过这三房一厅里的一物一件。显然,很久之前就把房子里的东西清空了,除了墙上有些都破烂了的挂画,这房子空荡荡的,真是连坐的地方都没有了。
amy站在阳台上回望房子,似乎要发狠地把房子里的一件一物刻进脑海里。
过了一会,轻声和萧蔚林两人说道:“我们走吧。”准备走人。
萧蔚林递给她一个“这么快就走?”的眼神。只见amy故作轻松道:“该看都看了,有些东西该过去的还是要让它过去的。”
三人走出房子,把铁门关上。amy似乎神情凝重,终于还是长吁一口气,转头对张老师说道:“张阿姨,非常感谢你陪我看了房子。还一直帮忙我家打扫房子。非常感谢你。我等下想去我爸墓地看看,然后明天就赶回珠三角上面了。感谢你这些年还帮忙看这房子,拆迁了也好,以后不用麻烦你打扫了。这是我的手机号码,你要是有什么事可以电话我。要是上去珠三角玩,有空一定要来找我,我陪你逛逛。短期内我应该还在国内的。”
“你回国了?那敢情好。我要是上去,一定找你玩。大家多年邻居了,我偶尔打扫下没关系的。可惜啊,要是这房子拆了,你唯一的念想也没了吧,以后还会回来吗?”
“对了,你妈还还好吧。偶尔听人说,她已经是大总裁了。”
“工作比较忙,以后应该不会回来了。难为你多年对着这空荡荡的房子,拆了好。谢谢你还记得我妈,我会告诉她你念着她的。张阿姨,不好意思今天耽搁你时间了,让你陪着我看了这么久房子。”amy轻声细语地说着,房子要拆掉也好,就和这不堪回首的过去做一彻底告别吧。
张老师还得留在旧房子收拾东西。两人和张老师告别,坐在车上却久久不走。萧蔚林知道,amy对这片地方感情复杂。她的一切最美好的回忆在这里,最惨痛的记忆也是在这里。是时候做个切割了吧。估计amy也是这样想吧,所以在这最后时刻再重拾点记忆,再把这里看一眼,多看一眼。那就陪着她吧,安静地陪着她,什么也不说,静听这风吹过的声音,这树叶落下的声音,这岁月流转的声音。唯一不需要说的是,其实他来过这里。在他车祸伤情基本好转后,他曾经按图索骥找到过这里。只是当时站在这门口却不得其门而入,打听了下他爸爸事故的大体情况后,只好惆怅离开。也就是因为有来过,他才把amy突然离他而去、远走美国的事情基本弄清楚,才知道amy是带着多大的惨痛离开,才心甘情愿放手,只要你过得好,离开我我也愿意。
两人在校园门口就这么静静地呆了半个小时才离开。在amy还有的没的的记忆下,两人在附近的老字号食店随便吃了几样正宗的粤西菜式。萧蔚林看到,面对熟悉的家乡美食,家乡味道,amy脸上终于浮现了一丝笑容。真是美食慰风尘啊。多年离别家乡的游子,还有什么比地道的美食更能让人暖心窝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