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你相助,此间事才会如此顺利结束。”
听听,这淡定得好像在说别人的事的语气……总感觉哪哪不大对劲,这姑娘这小眼神……倒不是说恢复成了初见时的模样,但……该怎么说呢?
“只是对你们的强烈‘愿望’予以回应而已,是我带着许些私心的‘多管闲事’罢了。”云诺星咧咧嘴随意回应了一句,暂时没有理会这姑娘奇怪的模样,“不过,这声谢也是正常的,我就心满意足地收下了。”
看到他脸上不似作假的表情,星尘也是感到有几分诧异:“只是这样就可以满足了吗?奇怪的人。”
“是啊。”云诺星长舒一口气轻点头,“此间之事要问有无意义,要问意义从何而来,我只会说,我将赋予我所参与之事相应的意义;但是,这部分意义只是占据大概……七八成的样子吧,剩下的部分……嗯……我可能在期待别人的回应也说不定。嗐,想什么呢。”
“嘛,想想也理所当然吧:东奔西跑所做的事,不说闹到全天下都知道;不说要让人奉上神坛顶礼膜拜;也不说要让人左一口右一口说着‘是托谁的福’才解决了此事。”他深吸了一口气,微微泛着白光的双眸凝望着这个世界,不断扫视内外两部分世界,“至少想看到,我所做之事,对于谁而言是有价值的,让我能感觉到有意义,那就能把‘意义’剩下的空缺部分也给填上了——可有可无就是了,有肯定会感觉更舒畅一些。”
嘛,对他人而言的说辞基本就是如此,心里面实际上,将所有答案归纳一下,终究也只是“无所谓”而已——根据己身所思所想去行动,驱使自己行动的理由,无外乎就是“好不好玩”、“有没有注意到”、“是否足够有趣”罢了。
至于价值什么的,那算是附加的答案,偶尔计较,偶尔,不计较——他也没那闲工夫给所有事情说上价值不价值、意义不意义的事儿。一天到晚总纠结着“价值”与“意义”还要叽叽歪歪对别人说个不停的家伙才是神经有毛病,有那闲功夫不如多放两发烟花。
星尘尝试着理解云说的话,理解着理解着,总感觉好像有几分小矛盾与自我安慰的成分在其中,让她忍不住反问:“那你所做的这些……有让你感觉到意义的存在吗?”
云诺星看着她的金色双眸,看到了其中的好奇,不由得莞尔一笑,随后偏过头望向其他地方:“你看看你的弟弟妹妹,再看看回程中的人们,回过头去看看光之领域,也可以让视线落在内部世界的四大领域上……”
星尘歪歪头,看他摆着认真的表情,便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是如他所说般回过头:瑶瑶和小光他们都坐在地上笑谈着,脸上的表情是过去五年与三十年里都未见到过的轻松与释怀;结束了战斗,正踏上归途的人,一边哭一边笑,互相搀扶互相安慰,诉说着过往与此时的很多事情,说着暗之领域当初如何如何,怀念当初如何,又说着以后如何如何;光之领域的人,已经先一步从光铸之间里听到了暗之领域的事情,现在随便找一座城市看去,都能看到内部一片热闹、沸反盈天的模样;内部空间的四大领域,那边的人并不知道外部空间发生的事,但是,那里的安定也许……也是其中一种情况吧。
见到她眼中露出思索,好像稍微看明白了一些事情,云诺星又笑了一声:“你所见的,也许就是我的答案也说不定,至少是此时的答案。”
“好像……可以明白。”星尘对他小声回应,“因为……看见你所说之物,突然感觉……很开心……嗯,松了一口气,也有几分庆幸。”
云诺星的脸颊抽了两下,这姑娘说着“开心”的时候都是面无表情的状态:“是吗,这样就可以了,这个答案,已经相当不错。”
他说完这话,偏过头在心里嘀咕起来:还是感觉哪里不大对劲,这丫头……唔,怎么说呢,没有第一次正式与她相见时那么“灵动”的感觉,有点……愣愣的、呆呆的……傻傻的……呃。但是也不是初见时缺乏灵性的感觉……总之就哪里怪奇怪的。
“对了。”星尘轻声的话让他回过神,竖起耳朵转过头看向她,“你之前所说的,需要我帮忙的事情是……”
“嗐,不急不急,等你们歇会儿再慢慢说这方面的事情。”云诺星摆摆手,偏过头远眺其他地方,“现在的时光还算悠闲,我就再摸一会儿鱼,嗯,就一会儿——反正到时候也就‘裤衩’一声就完成了,不急着做那件事。”
“那,好吧。等我们忙完了,或者你急着要处理时,请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
三十年,三十年啊,当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之后,该考虑的就是后续的事情了:该回归正常的回归正常;该修修补补的修修补补;心绪起伏难定的就赶紧跑两圈定一定。千言万语汇聚成一句话:此间之事在历程上只是一个插曲,是一颗小石子溅起的涟漪,溅起的涟漪也总有消散的时候——个鬼咧,这颗小石子有点儿大哈,直接把整个暗之领域给整废了,过往的心血全都被铲平了,天知道要多少年才能恢复过来。
一句话说白:生活还得继续过,万事都不可以停滞不前。
战斗结束后,也到了该休整的阶段啦,千疮百孔的暗之领域得花不少心思修一修打个绷带,对于此事,光之领域的子民们全都表现出了极高的热情,这消息刚在光铸之间里传开,就有无数人迫切地表示想要去暗之领域,想立刻动手收拾那片变得破破烂烂的大地——他觉得这里面应该有暗之领域的幸存者,而且他们的呼声一定是最高的。
胜利的喜悦、重建的大事,这只是事件的一角;另一角事情,便是这三十年来出现了诸多阵亡者的悲伤之事,是内外两个空间都有的大事——三十年前的灾祸直接以暗之领域为中心扩散,摧毁了暗之领域十之七八的生命,又在后续的时间里持续为祸乡里,把整个外部空间搞得乌烟瘴气,从此民不聊生。此事以他刚刚奏乐一曲为节点落下,他已经送了所有残留在暗之领域里的残魂一程,至于剩下的部分,那些,将由其他生者继续执行——生者也有生者的路要走,不管是祭奠还是送行,都需要他们自己亲手完成,不然,也许会有遗憾留下。这些,可不是外人能代替完成的事情。
至于此事,其实也无需他说,她们都已经安排好了,他只需要当一个看戏的就行。
光之城的广场。
这是战斗结束的第二天,光之城中心高塔所在的广场。今天这里被刻意收拾了一番,把平日里的东西都挪到一边去,腾出了一片巨大的空间,然后在这里竖起了一座座十丈高的结晶柱子,用元素能量铸成的柱子里有燃烧的火光不断扑腾,像是一颗颗跳动的心脏。
有非常多人手捧着鲜花或是能量结晶聚集在这里,站在那些结晶柱子前,用噙着哀伤等情绪的双眸望着它们,在心里低叹一声,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在此低头哀悼,无数共有的悲伤情绪在此汇聚着。沉寂了良久的广场,随着一人开始轻声啜泣,此处凝固的气氛立刻就找到了缺口,压在心中的沉甸甸的心绪终于是倾泻了出来,变成了一道道低沉的哭泣声,或是一道道无声的泪水。
就像是一个信号,此间经历的一切,都在这部分沉痛的情绪涌出来后,变成了永恒的画面于此定格。
他坐在广场的外围望着这一幅幅画面,也在心里低叹——他倒是感触不大,毕竟只是外来者,没有经历过那三十年的事件,也没沉浸在那部分哀伤中。要说让他稍有感触的就是……类似的画面,他在虚空前线里见过很多次,每一年、每一天,纪学馆里都有人在凭吊,或是为其他世界聚集而来的人,或是为自己世界逝去的人。
是啊,他早已习惯,不过他尽可能不去回想,不然心口又会像是针扎一样刺痛。
星尘她们在广场上游荡,在每一根柱子间走来走去,似乎是在检查它们的情况,也会与凑上来的人说上几句话——与他所想的一些正常情况不同,他以为会有人情绪失控到直接扑上去。
老实说他觉得此举挺不安定的,她们的出现会让积攒起来的悲伤找到另一个更轻易戳破的宣泄点,也是失控点——陷入哀伤等心绪中的人,通常都难以冷静下来,他们只是想宣泄心中的悲恸而已,很正常。但就是因为太正常了他才觉得此举容易引起一些不稳定的躁动,他甚至已经把可能会出现的混乱场面在心里预演好几百次了,结果……嗯,什么都没有发生,挺正常的,大伙儿正常地悲伤着、正常地哭泣着、正常地消极着、正常地看待此间的一切。没有任何人扯着嗓子大吼大叫,打扰此处沉重的安宁。
安静接受了这个结果……大部分吧,绝大部分人都是如此,也许在昨天知晓事情落下帷幕之后就已经痛哭了一轮,等到了今天一同聚集在此,也许心绪已经平静了许多,所以才能铸成眼前这安定的画面——也不知道是这个世界的生命更坚强一些,还是说……不知道。
汇聚于此的人啊,都是承受着失去亲近之人的钻心疼痛的人,也有为同胞逝去而与前者感同身受的人……唔,他被此处的心绪稍稍感染了一些,脑海里也乱得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你不过去看看吗?”柔和如风,带着几分暖意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让他偏过头,放下了还在记录的小本本。瑶瑶从旁边走过来,在他身旁坐下,身上的暖风伴着丝丝暖香飘到他身上,让停留在他身上的风元素粒子都变得活跃了几分:“为什么要让我们隐去你的存在呢?”
“明明这场战斗,是因为得你相助才……”
云诺星轻摇摇头:“这场战斗是你们让其结束的,我只不过是一个在戏里戏外晃来晃去的旁观者而已。”
“这次的事情,期间的因果、深意,只有极少部分人会认真去钻研,会认真探究其结果,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他们只要知道这件事的结果就足够了,除此之外的部分说得再多也是无谓。”
“甚至,如果让很多人详细知道了此间之事,可能还有人会说,‘哎呀你看,这家伙敷衍丢了个东西出来之后就让咱家的将军们上阵卖命了。明明就是个摸鱼怪还刻意提他的事儿做什么。’”云诺星耸耸肩淡定说道,“嘛,一半开玩笑,一半认真——你否定不了这个事情吧?于事实而言就是,我躺了一个半月,然后这仗差不多就打完了,我只不过是在后续拆了一部分节点,抢了一次救,算是做了点事情,也就一点点。”
“不过我倒是不算特别在意这件事,你们如果觉得可以,那就把我的事说上去吧。”
瑶瑶不解地看着他:“有点前后矛盾的意思——你的真心话呢?”
云诺星脸皮一抖,偏过了头:“……你们鏖战了一个半月,而我就躺在那里睡大觉什么的……这可如何记载下来啊?——因为不大符合我自己的那什么观念,所以有点不大想说出去……嗯,是的……”
“我可是个兵器哦,战略用的——个破兵器当成咸鱼在那躺了一个半月,也就在最后才蹦出来活动了两下,这让我如何心安理得让你们把我记载下来?”
瑶瑶:“……”一下子就明白他在纠结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