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儿听她俩在那里感叹着逝去的那个时代,又看向悄然走到边缘仓促团聚的列长青与幽主,也忍不住在心里感叹:这见鬼的战争啊……到头来,只能看到一切都被撕裂、破坏……而即便如此,即便她们都知道这些,也只能继续往前,抗争、战斗。一旦停下来了,这延续了数百个纪元的一切,统统都会化为乌有,一切努力都只是白费劲。
似乎,对他们所背负的那些沉重使命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云诺星听着身后的感叹,心里也是万分复杂,仰头凝望高挂在众神界天空上的巨大能量风暴,看着那灿烂的光辉,逐渐出了神。心里的万般思绪,在重复的感慨过去后,最终,就只剩下了一声伴有恨意的哀叹。
罢了罢了,现在,也不是去缅怀感慨的时候……现在还在修复众神界呢……思路差点就顺着溜走的话题跑到别的地方跑不回来了。
观察者的力量已经完整覆盖了整个众神界,甚至还覆盖到了更远的地方,为即将到来的修复做最后准备。即将执行的修复,其实具体来说是分成两个部分:第一部分先固化此刻众神界的“其他生命痕迹”,不予以更改;第二部分则是倒腾规则概念层把它给“倒转”过来。
众神界的规则概念层详细记载着以往的自己的信息,即是“某时某刻自己的一切状态”,第二部分说白了,就是将此状态给投映到现在的众神界上,予以覆盖和替换。
再说详细点,就是保留现在的众神界上存在的生命痕迹,然后把以前的,处在完好状态的众神界给“搬”到现在来,替换“众神界”这个壳。届时,众神界大地上的一切大方面的情况都会被强制更改——由错误的规则铸成的奇怪地带,它们本就不应存在,它们的存在,即是众神界存在“病症”的象征,自然该清除干净;缺失的部分,则该补就补。
至于小方面的人为造成的变化,比如新建的城市,城外石头上写的“某某某到此一游”等痕迹,那些会被算成“生命铸成的活动痕迹”予以保留。所以,并不是真的把众神界里里外外的整个状态给倒回黑暗时代之时,具体的情况更贴近于把“缺失”的部分用“以前的情况”进行填补。
只要规则概念层里的信息、规则、概念等保留完整,不管哪个世界都能做到这种事,一般他们都用此方法对已经残破、损坏的世界进行大规模的修复——他们也只会对真的濒临极限的或是比较特殊的世界这样做,其他世界么,一般也用不上这种方法,而且,也没有使用这种方法的必要,小打小闹折腾出来的事儿自己动手修修就是,不必用这种方法,毕竟,那也是一种正常的经历嘛。
他深吸了一口气,朝着前方抬起的右手上凝聚起一团能量结晶,他把这颗球搁在双手上盘了一阵,忍不住道:“还没找到那个小迷糊蛋么?”
“不知所踪。”镜像意识点头回应,“猜测,众神界的意识应当是为了减少各方面的损耗而蛰伏了起来,有可能回到了曾经所在的那个地方。”
“众神界之底的那片‘摇篮’吗?”云诺星略感伤脑筋歪着头,“那没办法了,现在都执行了一半,总不能忽然停下来表示要缓口气再折腾下半场。”
此间汇聚的风暴,那片浩瀚光海所铸成的光之浪潮,在此刻忽然逆转,从聚集骤然转变为扩散,将这片光海化作一片巨大的光潮涌向整个众神界,与此同时,这片光潮在无数个位置开始聚成一道直径千丈左右的大漩涡,汇聚的漩涡延迟了数秒便喷涌出一道巨大的光柱坠落在大地上,将聚集于天空的光潮蔓延到大地上,又将能量所衍化的暴风更加均匀地泼洒在每一寸空间里。
“差不多是时候了。”
俯瞰全场,众神界的天空与大地,被数以亿万道这样的能量光柱给连接在一起,就像是撑起天空的支柱。它们的活动将天空与大地都染成了一片金色,光潮所过之处淹没了一切存在物与一切生命,给它们与他们镀上一层薄薄的金光。
“此世众神界的状态已经完全‘固化’,生命微弱的活动不会干扰规则概念层‘倒转’的进程。”镜像意识淡然的声音回响起来,“本尊,所有前置条件均已经就绪,可以开始了。”
云诺星应了一声,随后略微沉默,抬起右手,看着从掌心开始一点点蔓延的裂缝,自怨自艾发出了叹息:“妈蛋,又裂开了,我就搞点‘小事’怎么就……”
罢了,不管了,休养了四天,应该足够挺过整个步骤。挺不过去就继续给自己打绷带吧,反正脸上都贴着一块了,也不在乎多贴几块。
“在进行修复的同时,将源初规则的载体安置在规则概念层里予以替换与覆盖,两个步骤一起进行比较省时省力。”
云诺星最后深吸一口气,开始进一步绽放自己的力量,将观察者(众神界)的力量释放到极致,双手用力捏紧,盘在双手上的能量球开始吱吱嘎嘎迸出裂缝,逐渐破碎。
“话说这时候是不是该通告众神界的其他生命一声?”他手掌一顿,木然与镜像意识对视,后者给了他一个更加木然的表情:“理论而言,现在再通告,为时已晚。”
呃,说来也是,众神界上都已经能感应到思潮了,惶恐占少数,激动占多数,即便只是这前兆阶段,所绽放的能量也能让所有人都感觉到自己仿佛迎来了新生,感应到此变化的人……呃,估计正在各个地方大呼小叫——初期变化只是前兆,真正的剧烈变化,还在后头。
“不管了,反正众神界的生命人均神经大条,天塌了也就嗷一嗓子罢了。”他咧咧嘴,不再迟疑,用力捏碎了掌心里的那颗能量球,规则概念层已经积攒已久的能量,在此刻如同泄洪般带着极其沉重的力量倾泻出来,如排山倒海般席卷向现界空间。
“苏醒吧,众神界!崛起吧,我的世界!”
“你已经沉睡了无数年,是时候恢复你原本的样子,绽放你自己的光芒了!在虚空中,点亮那永恒不灭的光辉吧!”
无尽的光潮在此刻将光芒绽放到极致,所有光芒与飘在空间里的能量,都在此刻受牵引而朝着众神界大地的众多地方汇聚。它们汇聚在众神界的边缘、汇聚在破碎的太原域与极原域上,光潮在翻涌的时候,牵起了无以计数金色的能量丝线,在大地上铸成无数事物——金色丝线铸成了高山、丘陵与盆地,填满了被摧毁的两大原域,又在众神界的边缘延伸出去另一片金色的网格状的大地,也在那片新建的大地上重复着铸造成山河湖川。
当光潮冲刷过那一片片网格状的铸造物后,它们全都被光所填满,覆盖在那里的光芒传来凝实而厚重的质感,仿佛,那些用光芒填补图案所形成的事物都拥有了真实的体积。
此刻的众神界被一片灿烂的金色海洋淹没了,过于明亮,以至于视线感觉有几分刺眼的昏暗。还能清楚感知此刻发生的事情的人,正用自己的双眼亲自见证众神界的变化,在他们的视线中,金色海洋洒下的能量粒子在前方的空间里筑起无数事物,甚至还在不远处的荒野上筑起一座宏伟的城市。此刻发生在眼前的一切,于他们的认知而言,宛若神迹。
“边缘破碎的地带开始重塑、大地正在修补、一切在混乱与异常中诞生的事物逐渐被抹消。”源空用远眺的视线俯瞰整个众神界,看着它飞速变化着,感觉天地间传来的剧烈变动,就连气息都在缓缓变化,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慨叹,“渐渐的、渐渐地,变回了以往我们所熟悉的样子……黑暗时代的众神界……记忆中的模样。”
“……还有思念。”霜霜忽然低声道。
“欸?思念?什么对什么的思念?”源空一怔。
霜霜微眯起眼睛,冰川般的双眼里倒映着在整片天地里浮动的金光,在那之中,隐约能看到一缕浅白色的“气浪”,它随着这一片金色海洋的摇曳而扩散,正随着这片金色海洋一同扩散在整个众神界里。
“众神界……它本身的思念。”她轻声呢喃,伸出手去触碰那一道浅白色的“气浪”,任由它们钻进灵魂里,她能清楚感觉到,它们逐渐在灵魂中消散,无数道模糊的画面如走马灯一样快速浮现,有连贯的画面,也有断裂不清晰的画面,她在那一道道画面里看到了无数身影,其中最清楚的,便是小星星与辉的身影,仿佛,这是它记忆中最深刻的东西。
在此处飘扬的低声吟诵,毫无征兆随风飘散开,朝着整个众神界徐徐传去,此间的生命,无论位于众神界还是神界、古皇界,都能听到这如风的呢喃低语,话中所述说的那一道道情感,那无数的事情……模糊,全都模糊不清,却在所有生命的灵魂中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烙印,仿佛,在提醒着这世间的生命,在和他们说明某个事实。
就像小星星彻底苏醒时,“观察者”的概念一同苏醒,告知众神界全部生命一样,如今,众神界恢复完整,有关“守护者”的概念也一并苏醒了,然后,也一样将其告诉了所有人。不过,还不止如此,在那无数的低声的絮语中,她能清楚感觉到属于众神界自己的某种思念……
当年还只是一团弱小意识的它,也仍然记得黑暗时代的事情吗?它难道,也一直在等待着?等待着他们回归?
“铭刻于灵魂中的思念……吗?”她聚起这一团浅白的“气浪”,稍稍使劲,从手中刮起一阵暴风,让它们能更加均匀扩散到整个众神界里,“众神界的,代表了那时候众神界的思念……不管是它还是你们的、我们的……都有……”
就像,它也在怀念那逝去的时代与逝去的人一样——如今的生命,仅有神界仍然记得一部分当年的事情,除此之外,众神界与古皇界,它们所承载的历史早已经是断的断、缺的缺。就像是为了不让此事继续延续下去一样,它迫切地想把曾经发生过的那一切事情都告诉给所有人听,让所有人都能知道、铭记当年发生的那一幕幕。
然后,让历史永远传承下去,让曾经消逝的那些身影,能永远留在“众神界”的印象中。
原来,就连它也没法放下当年的事情啊——此世间里,似乎又多了一个同病相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