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诺星继续翻白眼，小小地叹了一声，却是扯起了别的话题：“说起来，当年在终战前，咱家也有个小伙子去结婚了，嗯，也是刻意压着终战之时去结婚的——你现在说这事儿，就让我联想到了当年的情况。”

“呃……这个……”

云诺星继续长叹，抬手捂着裂开的那半侧脸：“八十个纪元的时光啊……八十个纪元……直达‘永恒’尽头的生命历程里，又能有多少个八十纪元——此时大元界的历程，也不过四百六十五个纪元……其中有三百二十六个纪元已经没有任何痕迹留下，于我们这些新生纪元诞生的生命来说，只有这一百三十九个纪元的历程还算是真实有实感的。”

“八十个纪元相对一百三十九个纪元啊……大元界一半历程有多的时间……元羲，这漫长的时间，你知道该怎么偿还吗？”他长叹一声，“如果我是个不负责的人，这时候说一句‘我又没让你等我，爱咋过咋过’，基本就算是无事一身轻……”

“嗐，你得了吧，唠叨着职责、使命、宿命，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全揽在身上的你，甚至为此事坚守了数十个纪元，到现在都放不下，不肯放弃。”元羲翻了个白眼，“你能把这话说出来，我当场倒立吃屎。”

云诺星憋了半晌，觉得自己就算昧着良心也没法说出那话，所以那骗吃骗喝的场面应该是见不着了：“所以，就只能正面去应对了呗……哎。”

元羲连连咂嘴摇头：“这位诺大星同志，有些话和有些事呢呢，憋着憋着，到时候是会变成遗憾的。”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不过遗憾一说……”云诺星面色复杂变化了一会，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轻摇头，“你看看我，如你所见，这种状态的我……此时此刻我还活蹦乱跳还算是生猛，但是，只需要把时间稍稍往后拉一段时间就知道了，过一阵子，就要慷慨赴死——我的遗憾……呼，就算有遗憾，也不应当牵扯到其他人，更何况我的遗憾……我的遗憾是什么呢？是看着黑暗时代逝去，自身的绝大部分过往都埋葬在了那个时代？是看着自己在轮回中挣扎，一步又一步走来，却无法履行当初诺言，无法完成当年未竟之事？还是说，我的存在本身就是遗憾构成的，只有遗憾？”

“呃……呃不是，这话……这个……这个……”元羲被这话弄得愣了好几下，没想好该怎么去回应，有点哑口无言。

云诺星看了他一眼，却仿佛是自言自语一样：“于此时的我而言，哪有什么心思去处理遗憾不遗憾的事情，我仅有的遗憾，就是没能把对面全给做成剁椒鱼头，仅此而已。”

“承诺……这可不是说说而已，我不认为这样的我自己，能做出什么像样的，真实的承诺——我随时会死，随时随地，这次又是必须舍命放手一搏的局面，无论是为了什么。为了众神界也好，为了我自己也好，又或者，是为了那些逝去的亡魂，是为了此时还活着的人，我都需要上前，前进，继续前进，永不停歇……所以，你就别想着能从我嘴里掏出来什么东西了。”

元羲翻了个大白眼：“你说走就走倒是潇洒了，这潇洒过头了都，不过，你也没想想她们……怎么办？”

“怎么办？能怎么办，活着啊，尽力活下去就行了，她们也好你们也罢，无论是谁都好，好好活着就行了。如果此次的死局可以渡过，就好好活下去，争取在这一时代宣告结束之前登临本源之境，熬过了这个时代，看看下个时代会是什么情况吧。”云诺星双手环抱着小腹，微微眯起眼睛，轻声呢喃着，轻声叹息着，“引导的后路早已经留下，后续的事情也逐渐安排得差不多了。源空、霜霜都还活着，就算我不在了，她们也能继续引导你们前进，剩下的也许存在的空缺，就一点点慢慢填补吧，等安排好那些事情后，我的任务也就宣布结束了，可以毫无顾忌放手一搏。”

元羲苦笑不已，捂着脑门使劲摇头：“……小星星，你知道我不是在说这些，这真的是一个挺重要的话题，至少在我们看来挺重要的。”

“我知道你知道我知道你不是在说这些，我也知道这于生命而言确实是一个相当重要的话题，我这近百个纪元的生命不是傻傻地走过来的。”云诺星深吸了一口气，低着头一边叹息一边摇头，“但正如刚刚所说，如此状态的我，你难道还希望我……给她们一个……空虚的承诺吗？就……光留下一句话，什么你等我，我等你，煽煽情，然后啊的一声英勇就义……拜托，这是现实，不是什么大故事不是什么大感动，我只是一个虚空第一事儿逼，一个老苦逼，一个将死之人罢了，演不出这种悲情言情剧……唔，我现在所说的话是不能带任何承诺与约定性质的，因为根本难以控制，此次一去不知道又要多少时间才能回来……若只是五十亿年还好说，也许还有以后一说，但……若是最坏的情况呢？这一走，说不定又是近‘永恒’的时间，再拼凑成‘完整的自我’，也许又是无数无数无数的时光——时间，时间啊，那是近乎永恒的历程啊。”

“你不会想，让我用一句轻飘飘的话语……让我说了就算了什么的吧？也许说出来确实能减少许些遗憾，但是我那‘无所谓’的遗憾，从此会成为一个无法解脱的束缚……想想吧，数十个纪元的时间……就像源空、霜霜和琉璃那样。那可是漫长……漫长到无法形容的时间，虚空都会在此沉重的时间面前重复着崩塌又恢复原状，秩序的世界，也会来来回回更替无数次……那场面……”他长叹了一声，“纵使有遗憾，也好过看不见尽头的束缚。”

元羲听得满脸痛苦，不断挠头：“简而言之就是……你完全不管‘自己’的事儿了呗？你的事情、你的存在什么的，都是无所谓的？”

云诺星轻闭上眼晴，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唔……至少，在一些事儿稳固下来之前……也许就是这样的答案吧——此时的我，只是一个‘故去的亡魂’，一个疯狂的灵魂、将死之人……所以，无需顾虑我什么，也无需考虑我的什么事。此时的时光再久，也不过短短十几天而已，我会安排好一切，做我自己该做的事，继续迎接我所选择的宿命——那是从未消逝的事物，正如我为自己选择的宿命一样，从未消逝，也无法放弃。”

“若是还有什么要说的话，要抱怨的话……唔，我想想，就像这次一样，等漫长的时间过去，如果还有下次，到那时再说吧……嗐。”

元羲一边听一边点头，突然冷静淡定地开口：“也就是说，你的想法是，因为即将奉献自己的一切，所以，就算心里有什么想法，也没有说出来的必要对吧？”

“对，毕竟……呃。”

小星星刚说了一句话，他就抬手打断了这话语，继续说道：“那么，你想一想她们的意愿呢？——你看，你自己刚刚都说了，八十个纪元，都大元界历程一半有多的时间了，人生有多少个八十个纪元？再算上你们相遇的时间，从那时开始算，一直算到现在，那还得往上加呢。”

“……确实。”云诺星点了下头，对他摆摆手，“你其实不用说，当年我们就说过这个话题，当年……唔，时过境迁，确实……现在的想法不能用那时候的想法来衡量，历经那么漫长的时间，心态什么的都会发生变化，哪怕只是一丁点的变化……所以，或许可能……”

“是吧，没错吧。”元羲咧咧嘴，凑过去用肩膀使劲撞了他一下，“好好想想吧，也得确认她们的想法——大道理什么的，还有各种各样的情况什么的，我们所有人加一块也不一定拧得过你，但，有些时候感情这事儿吧……啊是吧，你是个迟钝怪，让人操心。”

“……也不尽然如此，多数时候，只不过是默契保持‘不知道’而已。”云诺星挠着头摆出无奈的表情，“有些事儿只要不说，就可以当做无事发生不是么——我还是挺尊重她们的意愿的，基本上来说，她们想咋样都……呃……就是……唔……总之就那样的意思。”

元羲听完这话顿感呆滞：“……这和你前面所说的话有点冲突吧？”

“有冲突，但冲突不大。”云诺星咧咧嘴，“你也说了她们的意愿嘛——我的意愿是我的，她们的意愿属于她们的……有些时候有些事儿，硬着头皮再把自己给打傻去面对……也不是不行，对吧……呃，当年和辉说过这样的话来着。”

元羲：“？？？”

“嘛，这些事儿吧……”云诺星继续叹息，“倒也不是矫情和什么的……你看现在的事儿，‘未来’是个没有着落的话题——当年我和霜霜她们也说过，此时的路还在前进，未来一片模糊，一切尚未平息……我把话说得很清楚的，我希望能给她们、给自己、给所有人一个答案，一个名为‘未来’的答案，而非……在此刻就傻傻的觉得幸福什么的……我不想糊弄她们也不想糊弄自己，所以，很多事都说得很清楚。”

元羲的表情变得格外惊奇：“总感觉你在跟自己较劲……矛矛盾盾的——不过你很迁就她们，我听出来了。”

云诺星露出一个苦涩的笑，捂着脑门摇头叹息：“我反正不知道该怎么办……你给我支个招？”

元羲呆滞：“……不知道……所以你还是维持原状吧。”

云诺星耸耸肩，正要把话题拽开的时候，忽然扭头看向一旁笑了起来：“怎么了？找我有事吗？”

元羲看这家伙忽然笑出万丈光辉的效果也是一愣，一回头瞧见那位霜霜姐姐走了上来，顿时就知道这家伙的表情是咋回事儿，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个矛盾怪，喜欢又不敢明说的矛盾怪，都和自己较劲几十个纪元了吧……真是。”

嘛，毕竟是那种层级的事情，有很多事儿小星星都没法完全随心而动，所以，才导致了这种结果……啊，知道了知道了，知道怎么回事之后，就能和大伙儿交差了。

见到霜霜姐姐快步走来，元羲赶紧离开柱子，转身快步走开：“你们聊，你们聊，我先溜了。”

“诶诶，我刚说的话，你可别乱说啊，别当催化剂。”云诺星趁着元羲刚走出去两步，赶紧说道，让后者顿时拧过头对他龇牙咧嘴：“是是是，不说，不说——矛盾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