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园中无论选了哪一角单独拿出,皆可自成一派,偏偏建造之人心思巧妙,取千般好处揉入一园之中又兼处置得当,让人眼缭乱之余又不显狭隘,尽显大家风范,实在是妙绝奇绝。
眼下时辰尚早,晚宴开始前,为妨不测,国公府并未过早地撑出游船来,只在几处空地亭台摆了瓜果茶水,告知各府的小辈们自行赏玩,如在自家。
其余的如董侯爷长公主这等身份年岁的便由安国公本人领着去旁边的一间院子里闲坐叙话。
少年人聚在一起总是要热闹些的,星宇见她大哥被几个清贵公子围着说话,想来是自小一同读书的好友,便没有上前叨扰,朝他使了个眼色,自去一旁闲逛。
见不远处的凉亭上无人,星宇走过去抓了两把吃食揣在怀里,又倒了杯茶端在手里,便往那无人处去了。
几年不见,国公府的规模扩展不小,凭着记忆里的微末枝节,星宇还是找到了当年那株梨树,茕茕立于偏院一角,满树白已落,硕果未结,树身愈加粗壮,比之当年,更能掩人耳目。
星宇藏身于树后,仰面躺倒在树周围起的台上,透过密密枝叶看着上方星星点点的蓝白天空,一边从怀里摸出糕点来吃,偶尔有风吹落细小的绿色叶片,打着旋坠下,钻进她的衣服领子,这懒出天际的人有摸东西吃的功夫,却不愿意伸手拂去那叶子,任细密密的痒痒往心里钻。
不开的梨树里怕是走不出精怪来了,似乎这等物事没有传出过夏日里出来作妖的怪谈。
只是不知道月光里豺狼幻化的人形,有没有惧怕日光这一说。
“班兄,你可知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星宇坐起来,望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人,一手捂着胸口说道,语气倒还平稳。
而那方立着的班长生却丝毫没有冒犯了他人的自觉,抱着手臂,眼波流转,脸上却极力忍着笑意,配着他今日富贵人家的打扮,不是登徒子也是登徒子了。
再看星宇,她的吃相虽不及董慎所说的那般不堪,也算不上文雅,不知是不是缘自婴儿时被扔在破庙里两日水米未进的缘故,到大些,无论吃什么,总要先塞了满嘴,才开始咀嚼吞咽。幼时从她祖母到师父,想尽了天法子才扭过一二来,勉勉强强可以领出去见人。
便在此时,身处这左右无人之处,班长生才得以看见穿戴齐整,包了满嘴吃食,腮帮子鼓鼓涨涨的董星宇了。与平常那位举止得体,假模假样假正经的董将军董大统领差得可不是一点半点,真真是难为他忍笑忍得辛苦。
“你说你像不像秋天屯食儿的松鼠,抱了一堆果子往窝里赶,半路上被人抓住了,就塞自己一嘴,咽不下去也不能好了别人,是不是?”班长生满脸的带笑,膈应人的话张嘴就来。
星宇没接茬,因为嘴被占着了,就着两口茶水好容易全咽下去,便道:“松鼠屯不屯食两个腮帮子也那么大,我看你方才与梁晓声一帮人聊斗鸡聊的兴致盎然的,怎么现在改捉迷藏了?”
“是啊,就找到你了不是。”班长生也坐在台上,声音里仍有抑制不住的笑意。
“我看今日梁小公子的情绪像是没有那么消沉了,还是班兄会劝人。”星宇拍打着身上的草叶,随意说着。冷不防地一抬头,却见班长生目光幽深地望向她,没来由心里咯噔了一下,偏过头躲了去,若无其事地又说道:“班兄不回去,待会儿梁小公子该找你了。”
“说的也是,这就走了。”班长生站起身来告辞,离去时的背影显得落寞孤寂,看得星宇心里空落落的,却说不出来因由。
奇了怪了。星宇想着,又躺倒在台上。
吃饱喝足睡大觉乃三大乐事,前两项都做了,这第三项焉有不做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