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女鬼满脸委屈,“奴家对公子一见倾心,爱惜还来不及呢,可是不会吃公子心肝,只有在床上,才会被公子说成是吸人阳气的小妖精哩。”
崔流川神色悲苦,难不成这头白衣女鬼,是因为不守妇道,才被活生生剜去双眼?
如果忽略那两个瘆人的血窟窿,白衣女鬼的姿色,其实并不差,生前定是一位如假包换的美人胚子。
白衣女鬼嗓音悄怆婉转道:“奴家其实原来有眼睛的,只是被剜了去,若是公子愿意,能不能把公子的眼睛给奴家,公子就知道,奴家真的挺好看哩。一点都不痛的公子,真的,被剜眼睛的时候,奴家一点都不觉得痛,奴家一片真心,是不会骗公子的。”
崔流川说道:“姐姐,我都被剜去眼睛了,怎么知晓姐姐好看?”
白衣女鬼凄惨一笑,向崔流川缓缓飘来,“没关系的,奴家可以先剜一只的。”
只是飘荡而来的白衣女鬼猛然一滞,崔流川望向山路那边,神色深沉。
有一位只剩半边脑袋、骑一匹溃烂不已的高头大马的新郎官,出现在山路那边,身后是四位诡异笑容凝固的纸人童男童女,手挽篮,向笼中抛洒纸钱,紧接着,是由四具森森白骨轿夫抬轿的大红轿,隔着薄如蝉翼的红纱,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位身穿嫁衣头戴凤冠霞帔的新娘端庄坐在轿中。
白衣女鬼迟疑片刻后,身形一转,快速飘至马下,跪倒在地,瑟瑟发抖道:“奴婢拜见老爷、夫人。”
只剩半边脑袋的新郎官轻勒缰绳,居高临下看着惊惧不已的白衣女鬼,阴冷笑道:“老爷娶亲不在这几天,有没有监守自盗?”
白衣女鬼慌忙磕头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只剩半边脑袋的新郎官看向不远处的崔流川,笑道:“细皮嫩肉的,夫人肯定喜欢!”
轿里边传来软糯嗓音,撒娇道:“夫君真是有心了,知道奴家喜欢细皮嫩肉的小后生,生吃起来,最有嚼头。”
新郎官转头笑道:“新婚之夜,总得为夫人准备点惊喜不是?”
然后再次望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崔流川,言语略有讶异道:“没被吓得尿裤子,胆子倒挺大,不过这样才好,不然
给吓死了,肉就不好吃了。”
半边脑袋都没了的新郎官突然怒道:“难道要老爷亲自动手去抓?”
白衣女鬼不再像之前那般装腔作势,五指如钩,脸色狰狞飞扑向那位背剑少年。
新郎官儿正了正胸前红,笑道:“夫人莫急,这只是开胃菜,等见到了那份丰厚聘礼,夫人就知道为夫所言非虚。”
轿中软糯嗓音响起,“奴家自然是相信夫君的。”
缺少半边脑袋瘆人的新郎官望向那座破败祠庙,轻声笑道:“为夫为了能够独占这份机缘,作为夫人下嫁聘礼,可是了不少心思的,否则决计不可能如此神不知鬼不觉收入囊中。而且当时为夫隔岸观火以防有人捷足先登的时候,还险些被那几位围剿那没脑子的开悟境鬼物的明月楼修士发现,不过最后么……还是给夫君我作了嫁衣,只要咱们夫妇二人,能够借着这股阴气,成功跻身开悟境,步步为营,未尝不能在这青硯山成功打造金身,修建祠庙,摆脱这天怒人怨的厉鬼身份,就是成为一对真正神仙眷侣,也不是不可能。”
轿中新娘轻笑道:“夫君真是好谋划。”
男子鬼物眼神温柔道:“既然成了家,自然是要多做一点,多想一点,日子才能更好……”
男子厉鬼的嗓音戛然而止,那白衣女鬼,竟是被那少年一拳就给砸得如断线风筝般狼狈落地,阴冷道:“没用的贱婢!”
轿中伸出一只白嫩素手,轻轻掀开薄纱,走出一位头戴凤冠霞帔、身穿嫁衣身段窈窕的女子鬼物,面颊被削去大片血肉,尤其是最为瘆人的从左耳根经过嘴唇再到右耳根触目惊心的伤口,嫁衣女鬼已经没有所谓的嘴唇可言,只剩下两排牙齿,挂着阴森诡异的笑容,而且有些地方已经腐烂生出蛆虫,哪怕在出嫁前,精心梳妆打扮过,仍是令人悚然,望向那位被那少年一拳给砸退的白衣女鬼,善解人意道:“夫君无需动怒,气大伤身,这贱婢也并非一无是处,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是实在觉得厌烦,和那少年一同吞吃了就是,好歹肥水不流外人田。”
只剩半边脑袋的男子厉鬼笑道:“夫人真是蕙质兰心,夫人且等片刻,为夫亲自出手。”
说完男子厉鬼双腿一夹,那匹血肉溃烂的高头大马扬起前蹄,然后向那位少年一冲而去。
崔流川有些后悔上这趟青硯山,一个不小心,就捅了耗子窝,不过在看到那白衣女鬼称呼为‘老爷、夫人’的两只厉鬼后,多多少少,心境都安定下来。
有麻烦,但应该不会太大。
如果是已经能够遮掩这幅死前凄惨模样的佛四境鬼物,想来即便是自欺欺人,也不会在大婚之日,仍以这幅面貌示人。
只要不是擅长厮杀且杀力巨大的儒五境鬼物,按照吴青的说法,自己哪怕不敌,自保却不难。
在那白衣女鬼只被一拳给砸得没了再战之力后,崔流川才意识到自己原来居然这么生猛,甚至生出了想要试试能不能在青硯山,将苍耳给一并打杀的想法,而不是先前甩掉这条尾巴的心思。
崔流川不禁哑然失笑,觉得自己是不是见多了那些站在山巅的山上仙人,就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半年前,在清水县城面对那本体是一只白毛黄鼠狼的小脚老太,或者是飞狐峪那边碰上的流寇师徒程舵、李蒽,甚至在壶口镇外的那次突如其来的围杀,崔流川当时的心境,都跟心如止水半点不沾边,说是方寸大乱,都不为过。
如今面对三只惨死厉鬼,崔流川的心境湖面,不能说没有涟漪,但到底是平静了许多。
怪得很!
连崔流川自己都觉得有些恍然若失。
高头大马脚步稳健,快若奔雷,所过之处,阴风怒号。
只剩半边脑袋的新郎官儿阴森笑道:“原以为是个愣头青,没想到有两把刷子……”
猛地一勒缰绳,两只前蹄扬起,然后重重向崔流川一踏而下。
崔流川却是不退反进,双脚重重踏地,高高跃起,以一条臂膀拦住马颈,肌肉鼓荡,向后一压,只听见骨骼碎裂的巨大声响,倒翻过去。
在此之前,缺少半边脑袋的男子厉鬼身轻若燕,倒飞而去,然后飘然落在不远处地面上。
地面訇然作响,震动不已,那匹溃烂得不成样子的高头大马,被崔流川一拦之下,马颈折断,头颅以极其诡异的姿势歪斜,然后整个躯体化作一阵浓烟,消失不见。
新郎官儿摘下身前红,眯起仅剩的一只眼眸,阴冷道:“竟是一位宗师武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