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芸在旁边瞧得一清二楚,只是想着闹处不出头,冷地着眼看,全当做视而不见。
林姨娘沉默了半晌,含怒瞟了林大嫂一眼,道:“这天底下可没有后悔药可买,嫂嫂还是不要在这里装可怜了!”
林大嫂听了,心下咒骂,可面上装得懊悔,道:“我也晓得,狗串门子挨棒槌,人串门子惹是非,今个冒昧前来,确实给姨太太丢人现眼了。得了,我也算明白了,这虾有虾路,蟹有蟹路;田螺无路,原地打转。如今,我和你哥不过是穷了些,便是外头冒着些银子,左不过是砸锅卖铁,实在还不上了,还能卖儿卖女,要是还换不上,左右不
过是一死!”
林大嫂说着,举起袖子,嘤嘤哭泣。
林姨娘见她装腔作势,不由心下厌烦。
沈雪沅最是柔善,又听出堂下是自己的舅妈,不由心下动容,就慢慢凑到林姨娘身边,轻声劝:“这么多人全坐在旁边看着呢,娘好歹给舅妈些脸面,也是给了自己脸面!”
林姨娘叹了口气,冷冷朝林大嫂望了一眼,道:“行了,今个是你外甥女纳彩的好日子,没得哭哭啼啼,哭没了她的福分。我这里也听了半天,算是听明白了,你来,无非是为了求我给你们填窟窿。我倒不是不想帮你们,只是人微言轻,手里又短,说不得量力而行了!”
林大嫂一听有转机,连忙不哭了,站定看向林姨娘。
林姨娘瞟了她一眼,继续道:“论理,我和我哥血浓于水,怎么着也该提携他一把,可他当初在家里如何对我,他心里清楚,你心里更清楚,咱们就没必要回头翻老皇历了。你这回来,明摆着是要打秋风,都是心照不宣,没必要遮遮掩掩了!”
“我这里呢,也有我的难处,不求嫂子谅解,只是说给嫂嫂听听,也好让嫂子知道我手里的钱不是大风刮来的,全是素日一点一滴攒下来的!”林姨娘慢慢地说,“嫂子是明白人,应该知道妾不如妻的道理,虽然我在这府里看着顺风顺水,实则也步步艰难,如今好不容易熬到雪沅出嫁,对方又是那般人家,免不得多多添置嫁妆,不让人看轻了去。”
林大嫂等着拿钱,端得小心翼翼。
“所以啊,嫂子也体谅我些!”林姨娘面色平静,看不出心底的波澜,“给得少了,嫂子未免说我小气;给得多了,我也实在拿不出来!既然如此,那便折中,今日舍给嫂子二十两银吧!”
“二十两?”林大嫂满脸诧异,诧异过后,又慌忙收敛了神色,慢慢走上前来,道:“咱们是一家子,又不比葭莩之亲,妹妹可是与我开玩笑?再说了,你们沈府家大业大,妹妹又管着家,你便是拔根汗毛,都比我的腰还壮,何苦就舍这丁点子钱?”
“嫂子若是嫌少,大可以不收下!”林姨娘冷声冷气,“反正过了这个村,也没这个店了!”
林大嫂撅了噘嘴,很是不大乐意。
林姨娘才不理她,只吩咐李妈妈领她出去领钱。
林大嫂扁了扁嘴,虽然心里不大情愿,可有生于无,好歹是二十两雪银,怎么说也够自己男人赚半年了。
林姨娘望着林大嫂渐渐消失的背影,忍不住啐道:“什么人呢?口口声声说是一家子,可当初我不如意的时候,他们又怎样对我?恨不能离我八丈子远!如今见我得势了,又哈巴狗似地找上门来,真是不嫌丢人!”
“这俗话说,‘朝
廷还有三门子远亲’!妹妹何必与她一般计较?”陈氏温声细语地劝着,“左右给点钱打发了便是,谁也说不了妹妹的不是,妹妹又何苦为难自己呢?”
“我哪里是舍不得那些钱?”林姨娘情急失智,几乎要哭出来了,“只恨他们无脸无皮,欲壑难填,我又倒了八辈子血霉,欠了他们一身阎王债,任凭怎么甩,也甩不开他们!”
陈氏和吴夫人互视一眼,暗暗叹气。
潘翠莲、安绮春、陈芸无计可施,只得保持沉默,沈雪沅倒是一肚子话想说,可碍着一屋子人,终究是忍了下来,独有沈雪晴躲在暗处看热闹,真是巴不得林家闹得再难堪一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