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姨娘不听则已,一听就火道:“什么家底清白?他爹早八百年就一命呜呼了,撇下他们孤儿寡母,靠着一间客馆过日子。他娘倒是有几分骨气,活生生守了半辈子的寡,一边打理生意,一边把他拉扯长大。你们说一说,这也算得上好人家?”
“最可气是雪沅那小蹄子,前一阵子,府里来了多少富家公子哥,有些长得也风流倜傥,可她倒好,愣是一个也瞧不上眼,白白让我在旁边急得油煎肺腑,火燎肝肠。”
林姨娘想着来气,说着更来气,气到最后,竟是空自叹气。
陈氏和吴夫人互相望了一眼,无不觉得林姨娘太作了,于是默然了一会子,才道:“你也别太贪心了,这门亲事,好歹是大老爷点头同意的,我瞧大老爷最近面色红润了不少,精神也是健旺,这可是好兆头呀,你可不要拂了他的意,自讨没趣!”
“老爷那气色哪是人逢喜事的缘故?明明是我去玄妙观求了东岳大帝,减了自己的寿命,借给老爷而已!”林姨娘不动声色地说,“再
有,便是人参、燕窝的功效了!”
陈氏听她燕窝二字,不禁想起前几日算的账目,就缓缓一笑,道:“这就是了,我说怎么前几日核算账目的时候,你们这边多了好多出项,原来是有这层缘故在!”
林姨娘听得清楚,心思一转,忙道:“三太太一说起这个,我就想起一桩糟心事来。昨个,我特意去乐寿堂给老太太请安,途中经过藕香榭,赶巧撞见几个小丫头嚼舌根,就凑上去听了听,哪晓得他们正在议论我呢,说我中饱私囊,拿着给大老爷治病的钱给雪沅置办嫁妆,这可不是胡说八道呢?我堂堂一个姨娘,便是再不济,也轮不到做这样没脸面的事,这要是给人发现了,我这老脸还要不要了?”
“咱们府里这些个丫鬟仆妇,你还不晓得是什么样吗?无风浪三尺,有风浪三丈,哪一个又是好惹的?一个个的帮闲抹嘴、调三斡四,全是随风倒舵、顺水推船的好手!”陈氏深有感悟地说,“不说旁的,就拿我刚从大嫂手中接了管家权力那年来说吧。那时候,除了我身边使唤惯了的,愿意俯首听命,其他无一人服气,心甘情愿任我驱使。我那时才是步履维艰哪,只要态度硬了一些,他们就说你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拿着鸡毛当令箭,若态度软一些吧,他们又说抿嘴菩萨难伺候。最后怎么样呢?还得杀鸡儆猴,好好吓唬吓唬他们,让他们知道主子的厉害!”
林姨娘听得心血来潮,最后又忽然清醒了,失落道:“太太是正室,自然挺得起腰杆,耍得出狠手段,可我这一介偏房,人微言轻,底子又薄,可没这份出息!”
陈氏不置可否。
这时,打外头进来个丫鬟,吴夫人定睛一瞧,瞧出来者是沈雪晴身边的芙蓉,不禁奇怪道:“你不是雪晴身边的丫头吗?”
芙蓉慢慢站定,福了福身,道:“我们奶奶才见了老爷,眼下已经往大太太院里去了,奴婢是来替奶奶通禀一声的!”
林姨娘冷然一嗤,小声嘀咕:“亲娘就是亲娘!”
陈氏不以为意,反而冲着芙蓉问:“你们奶奶可有五个月的身孕了,该孕显了吧?”
芙蓉轻轻点头。
陈氏也没什么别的话要问,就挥挥手,示意芙蓉退下。
等芙蓉一离开视线,洪姨娘就耐不住寂寞,开口道:“太太们别怪我多嘴多舌,这如今春天都过去了,连猫都不发.春乱嚎了,咱们府里的丫鬟倒不安生,见天就往外院跑,也不知道都忙什么?”
“你啊,说个话也拐外抹角的,不就是想说丫鬟们动了春心吗?”林姨娘嫌洪姨娘不爽快,一面露出鄙视的神色,一面又道:“这又有什么不敢直说的?连我也私下瞧了几回呢!”
陈氏听她们你来我
往,说得煞有介事,不禁道:“这倒是我疏忽了,连府里出了这么多寡廉鲜耻的丫头也不晓得,要是咱们府将来在这上头坏了名声,白连累了太太、小姐们,别说老太太不饶我,我自己先后悔死了!得了,我算是晓得了,等回去了,立马把那些不安分的裁出去,省得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白白让咱们担了臭名!”
吴夫人点头称是,道:“我早有心与你说了,咱们府现在进项少了,光靠着我家老爷和三弟谋活,实在是难了些。咱们府里上至老太太、下至小姐,哪院里没有闲着的下人,依我说,倒也不必养着他们,该哄的哄,该撵的撵,不光身边清净了,也省去许多事端!”
陈氏听得心胸开阔,吴夫人这一番话算是正中她下怀,于是她猛一挺腰,道:“二嫂可算是和我想到一块了,咱们府确实不比从前了,没必要养着那么多闲人吃闲饭,只是老太太一直未曾开口,我又不好直言,怕惹了您不快,如今咱们想法一致,赶明我就回了老太太,从我院里开始,先把那些不安分的轰出去,再把那些到了年纪的撵出去,该配小厮的配小厮,该送回家的送回家,咱们也算眼不见、心不烦了!”
吴夫人点头称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