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芸笑着摇了摇头,起步走到书架边,挑了那本《间集》出来,然后翻了半天,翻到前几日那首颇为欣赏的词。
默默读了一遍,陈芸只觉脉脉含情,就慢慢坐到书桌边,耐心研了墨汁,然后饱蘸一下,提笔写道:“长相思,长相思。若问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见时。长相思,长相思。欲把相思说似谁,浅情人不知。”
写罢,怃然无语,只觉情思千转,柔肠百结,一任绵绵不尽的思绪飞到梦的远方。
江宁这边,沈复正与赵缉之等人质疑问难,探讨学术,忽见平顺莽撞闯了进来,连忙询问何事。
平顺见人多,不敢说出实情,只道:“小的刚才落了东西,这时候急着要用,打搅了!打搅了
!”
赵缉之见他鬼头鬼脑的,情知他在说谎,只得笑道:“既是落了东西,还不快快去寻,寻着了,赶紧出去,我们正和沈兄讨论学术,你挤在这房里,太格格不入了!”
平顺笑嘻嘻应了,忙不迭跑到书架后面,像模像样取了件东西,而后当着众人的面离开。
众人毫不在意,又继续探讨学术,直到日薄西山,彩霞连绵,才各各回了院里歇息。
平顺送走诸人,赶紧凑到沈复跟前,将两封压得皱巴巴的信交上去。
沈复撕拉一下子拆开,见家信里又是闲言碎语,免不得心内沮丧,又见陈芸还额外寄了封信,连忙拆阅,只见里面附了一首情诗,不禁柔肠寸断,于是拿了管毫,一挥写道:“飒飒东风细雨来,芙蓉塘外有轻雷。金蟾啮锁烧香入,玉虎牵丝汲井回。贾氏窥帘韩掾少,宓妃留枕魏王才。春心莫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写罢,吩咐平顺即刻送出去。
时已正午,沈复想着家里,茶饭无心,只好躺到罗汉床上打了个盹。昏沉沉一觉醒来,窗外日头正盛,一片竹子摇荡着送来凉意。沈复心旌摇曳,正打算起来喝杯茶,忽听颜洛常屋里传出了男女嬉闹声。
沈复心中纳罕,想不通学院里怎么会有女子。挣扎着爬起来,沈复随意披了件湖色马甲,踱步到窗前观望,只见院里日光蔼蔼,月季芬芬,几只蝴蝶轻悠悠地在丛里飞来飞去。
目光稍移,沈复瞥见颜洛常屋里有个女子。那女子眉横春山,眼明秋水,正天真活泼地围着颜洛常转悠。
颜洛常也是一反往常,笑得如灿烂。
说来沈复与他同院住了一两个月,虽然早晚抬头不见低头见、开门不见关门见,可两人从未深谈过,甚或连顿饭也没在一起吃过,更不必提两人见面时热络打招呼了。
沈复痴痴地看着,连平顺何时走进房里,他也没有注意。
平顺见他痴了,只得捧了碗清茶过去,笑道:“爷儿睡了一个多时辰了,连午饭也没用,眼下既起来了,定是唇焦舌敝,就别站在窗前傻望了,赶快拿清茶漱漱嘴,小的再去给您弄些饭来!”
沈复接下清茶,笑着问:“我和颜洛常比邻而居,从未见他笑得如此开心,也不知那女子是什么来路?”
“爷儿关心多了!”平顺面色如常,“那姑娘是颜公子表妹,刚随颜夫人一道来探视常公子的!”
沈复听罢,还想探头探脑去观望,可颜洛常屋里的窗户却是咣当一下子合上了。
沈复低笑一声,道:“怪道我初次见他,他正在描画美人,原来是心里早有了意中人!”说罢,又联想起少男少女的欢声笑语,不禁触景伤情,怀念起自己和陈芸的种种过往。
吃了些饭,沈复静坐片刻,慢慢收拾了衣饰头面,不慌不忙走到赵缉之那里小坐。
赵缉之正忙着做文章,忽见沈复悠然走来,连忙让开位子,笑道:“我也是刚午睡起来,趁着脑子还清晰,赶紧做几篇文章出来,贤弟若是有心,不妨赐教一二!”
沈复听了,连称不才,然后才笑着捏起那几张宣纸。细细品读了片刻,沈复举眸望着肤白皮净的赵缉之,道:“贤兄锦心绣口,第一篇行文疏放,第二篇气盛言宜,第三篇不落窠臼,读着都挺不错!”
赵缉之本就心情舒畅,当下听了他这番评点,更是喜从中来,连忙命书童摆了小几,又传几道特色糕点,与沈复边赋诗抒怀边谈天说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