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送虫声入小窗,香迷夜色暗牙床。
已是深夜丑时,清寒之气幽生,驱散灼热,月影朦胧。
梧桐院中的某个小屋灯火摇曳,在纱窗上映射出几个晃动的人影。
麝香眼睛依旧红肿,泛着泪花,这一生中,除了云汐那次事件和不久前穆初辰在罗州城差点濒死,就再没这般伤心欲绝,她坐在床边死死握着冷言冰凉的小手,不断输送内力替她驱寒,想起两人开心往事,又忍不住抽泣一声。
冷言背部朝上趴在床上,雪白的纱布已经被染红,弥散着草药香与血腥味,依旧没苏醒的迹象。
她面容显得很平静,相比十几年来日夜经受的冰寒之苦,这点伤痛对她来说似乎也不算什么。
穆初辰与穆初月对视一眼,明白麝香肯定是瞒着他们偷偷的对冷言用了精血施了秘法,否则就算冷言内力再深厚也不可能这么快恢复气色,仔细观察,她背部紧裹的纱布似乎在轻微蠕动,想必是伤口处的皮肉已经在缓慢生长愈合。
虽然知道麝香的这种行为很危险,但二人也没打算责怪她,三个丫头情同姐妹,祸福相依,几滴精血实在算不了什么,再者小香儿表面上乖巧听话,实则性子倔得很,就算把她屁股打开花,下次身边哪个人受伤了,她也还会趁他们不注意偷偷施救。
“好了,小香儿,已经够了,你再继续给她输真气,只怕你自己也要躺下了,姐姐我可不想同时照顾两个人。”风棠拉住了麝香的手,摸了摸她柔顺的头发。
麝香依旧不放心,楚楚可怜的看着风棠,“小言儿会没事的,对吗?”
风棠擦干她的泪,打趣道:“她要是好不了,岂不是对不起你那么多的血。”
麝香脸一红,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慌忙朝风棠打眼色,又心虚的偷瞄了一眼少爷小姐,见他们没责怪,这才松了一口气。
“行了,都这么晚了,你们在这里守着也无济于事,都回去睡吧,这里交给我。”风棠瞧出麝香气虚乏力,晕晕沉沉,便将她一把牵起,随后向屋里憔悴的三人发出了逐客令。
“嗯,你也早点休息,别勉强自己。”穆初月朝她歉意的笑了笑,毕竟人家也才昨天刚醒,尽心竭力的医治完穆初辰,没想到又要接着照顾小言儿。
风棠点点头,柔声道:“姐姐放心吧,我再给她扎两针,明天应该就能醒了。”
“嗯。”穆初月看了穆初辰一眼,牵着麝香走出了小屋,自从“软禁”了穆初辰后,她和麝香就住进了另一个院子。
“我确实困得厉害,先回去睡了,风棠姐,累了就休息吧,有小香儿的精血,她也能很快恢复的。”穆初辰嘱托了一声,再次回头看了一眼床上静静趴着的冷言,沉默片刻,出了门去。
风棠见他心事重重,有所掩饰,猜测他不像是回屋的样子,于是对着他的背影认真告诫道:“你有恙在身,切不能再伤筋动骨了,否则,别指望我再救你小命。”
“知道了。”
门外的穆初辰落寞的摆摆手。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
月明星稀,万籁俱寂,连草虫都不再鸣叫。
只有清风吹动天上浓云,一片阴冷死气,让人心慌,仿佛随时会从阴暗处跳出个鬼怪精灵来。
道是月黑风高杀人夜,不无道理。
乳白月光勉强照亮小路,穆初辰果然没有回屋睡觉,而是闲庭散步来到梧桐院的门口。
还没接近便能听到阵阵呼噜声。
大黑熊睡得很死,双掌紧紧抱着一块大牛骨,做梦都在傻笑,口水在爪子下汇聚成一滩汪洋,小山一样的身躯一起一伏,在这朦胧夜色下确实有点恐怖。
穆初辰失笑,他与穆初月本意是要雪槐教它几招棍法和拳法的,多少比使用蛮力来的厉害,结果堂堂一森林霸主,愣是被雪槐有意当成了看家狗在驯养,越来越不见熊样,骑出去都丢人。
穆初辰放轻脚步从旁边绕过,没打算惊醒它,刚将手搭在门环上,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冷言受了如此大罪,你居然没杀穆林杰?”
穆初辰放下手,转身看向那道模糊的身影,没好气道:“吓我一哆嗦,别说你不知道我的真实目的,否则你也不会这里等我了。”
“谁在等你,自作多情。”
穆初月哼了一声,缓缓走近,又轻蔑一笑,“我只是见你许久没回院子,这才出来看看,就见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偷鸡摸狗的勾当。”
她刚站定在穆初辰身前,带过一缕幽香,旁边沉睡的大黑熊鼻子一动,果断撇开怀中的大骨头,就要下意识地去蹭她的长腿,鬃毛上口水粘稠,甚是恶心。
穆初月还没动,穆初辰倒先忍不住了,十分嫌弃地踹了它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