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娜见蓝辞沉默不语，便擅自道，“你不说话，我便当你默认了。”
蓝辞猛地抬头，刚想要说什么，又意识到自己的声音，于是赶紧噤声。
达娜见他没有反驳，便站起身去不远处的河边处理刚打到的两皮野狼去了。
蓝辞看着达娜高挑的背影有些发怔。
算了，就这样吧。
他低头看着手里拿着的水壶，握紧了些，却没喝。
活死人，根本不需要喝水。
蓝辞的眸子深了几分，他想起被楼慕司再炼化的那一天。
那是在南疆。
但是现在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是他自己神志不清走过来的。
还是……
他的目光投到了远处正麻利地用着刀剥开狼皮的达娜身上。
还是她在南疆把他带回来的？
不可能。
达娜绝不可能去得了南疆。
南疆周围被楼慕司的结界给封住，就算进去了，也是进入了一个幻境。
达娜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破得了幻境，将他带出来。
况且，南疆里生活的妖怪无数，他们怎么可能让他人侵犯他们的领地？
所以他出现在这里最大的可能，便是他在被炼化之后神志不清之下，逃到了这里。
想到此蓝辞突然面色一白。
他想起了白枳和秦戈。
他们有没有逃出来？
楼慕司的能力在那一刻变得如此强大，他们逃出来的可能性极小。
但是也不无可能。
现在若想知道他们生还的可能，只有召唤软蛾，但是楼慕司一定也能感应到，这样做太过冒险。
他倒不在意自己会被楼慕司找到杀死，只是怕达娜会受到他的牵连。
所以召唤软蛾的法子行不通。
看来只能慢慢打听了。
蓝辞想。
正在思索的他没注意到达娜已经做好了手头上的工作，她拎着已经洗干净的狼皮，居高临下看着他，“能走路吗？”
蓝辞回神，刚张口又想起了什么，改成了点头。
“启程了。”达娜挑眉。
蓝辞知道她的意思，吃力地站了起来。
四肢僵直而坚硬。
好在他很快便适应了。
“走了。”达娜对他扬首，转身解开拴在树旁的骆驼。
她翻身骑在了骆驼上。
蓝辞站在一旁，等待她的吩咐。
“上来。”达娜对他努了努嘴。
蓝辞没动，他现在四肢僵硬，恐怕很难翻身坐上去。
“怎么，要我帮忙？”达娜笑道，那张偏黄的脸神采奕奕的。
蓝辞点头，没跟她客气。
达娜对蓝辞伸出手，“握住，踩着蹄铁上来。”
蓝辞伸出自己的手，上面诡异的颜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看起来十分骇人。
刚要触碰到达娜的手时，他犹豫了，接着想要收回来。
达娜看出了蓝辞心中所想，不给他收回去的机会，一把抓住了他冰冷而坚硬的手。
蓝辞一怔。
达娜将他眼中的怔愣尽收眼底，她笑道，“愣着做什么，快上来。”
蓝辞点头，就着她手中的力道，翻身上了骆驼，坐在了她的身后。
冰冷的手感受不到温度。
但是他却似乎能感觉到她手上传来的些许暖意。
达娜在他上来以后便送了手，她将手握在缰绳上，架着骆驼往前行。
他的手，真凉。
就像握住冰块一般。
达娜心想。
二人很快行到戈壁，蓝辞本以为达娜会带他回家，但是没想到的是，二人却来到了集市。
一路上不少人对蓝辞的模样指指点点，蓝辞自己不甚在意，但是他却怕影响到达娜。
达娜果然眉头一皱，将骆驼的速度加快了，“看来回头得给你买个斗笠，免得被这些碎嘴议论。”
蓝辞听着不语，其实他想说，他并不在意这些。
反正，他现在本就是个死人。
死人又怎么会在意活人的话。
很快，二人来到了一处奢华的楼宇。
蓝辞有几分惊讶，他没想到甘舍这块地方还有这种楼宇。
达娜领着蓝辞进去了，楼宇的门侧有个掌柜的在拨弄算盘。
达娜走过去，将狼皮搁在桌子上，“卖了。”
掌柜的抬头，见是达娜，又将头低下了，他道，“钱在里屋，自己取。”
达娜点头，领着蓝辞去取钱。
拿了银子以后，二人正要离开，却被掌柜的喊住了。
“有个事。”掌柜对达娜。
达娜停住看着掌柜。
掌柜的看了蓝辞一眼，蓝辞了然，走了出去。
掌柜的见蓝辞离开，对达娜道，“白岭堂那边，叫你去杀个人。”
达娜蹙眉，“不杀。”
掌柜的道，“上次让你杀的那个还记得吗？”
达娜不适道，“怎么了？”
她怎么可能不记得，那是她第一次杀人，害怕得手几乎拉不住弓弦。
“他没死。”掌柜的道。
“什么？”达娜怔住，她射出的箭从来都是一击毙命，从来没有活口。
但是那个人竟然没死。
她想不明白，但还是松了口气，“没死也好。”
“好什么？”掌柜的冷哼，“你事没办成，那边说你要么再杀一次，要么退赏金，你自己选吧。”
达娜僵住，手握成了拳头，赏金她拿不出，那些钱早就给阿爸买药用掉了，但是叫她再去杀人，她实在做不到。
“我不会再杀人。”达娜冷冷道。
“那就退赏金。”掌柜的面无表情地陈述。
达娜咬着下唇，“钱我一时半会拿不出，能否再放宽一段时日？”
“三天，上头吩咐的。”
三天，三天怎么够筹那么一大笔钱。
“你让我再考虑考虑。”达娜最后疲惫道，或许那天她就不该答应去杀人。
这件事本已经过去许久。
但是她没想到，那个人竟然没死。
而现在噩梦又将卷土重来。
都是报应。
“可以，最好尽快给我答复。”掌柜的继续低头算账，头也不抬，仿佛看不到达娜脸色发白的样子。
干他们这一行，不该有同情。
因为要同情的人太多了。
他管不过来。
达娜走了出去，蓝辞还在门口等着。
“走吧。”她唤了他一声，语气十分无力。
蓝辞目光微顿，虽然感觉她的不寻常，但是此刻的他似乎没有能力去问她为什么。
他点了点头，跟在她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