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仍然从指尖感受到了他轻微的颤抖。
害怕了吧。
我勾了勾嘴角，与刚刚平静的模样全然不同。
也许刚刚是无知，不知我的厉害，现在感受到了，才慢慢害怕。
不知怎的，我的手慢慢抚在了他的薄唇上，此刻他的薄唇被他咬的红肿，在暗黄的灯光下，略显得异样诱人。
我虽是摸过许多人男人的脸，但从未有人会让我有一种亲吻的感觉，我坐在床边上，轻轻摩擦着他的嘴唇。
他奇怪的看我。
我拿下面纱，手轻扣着他的下巴，使他微微仰头，他诧异般睁大了眼眸。
我垂眸对着他的嘴唇蜻蜓点水般一吻。
他涨红了脸。
忍不住别过头：“你要做什么？！”
相对比起来，我更加淡定，“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把脸转回来。”
他红着脸瞪我，乖乖的把头转了回来，“你……”
他一定很想杀了我。
我偏偏就喜欢这种想杀我却又对我无可奈何的感受，我勾了勾嘴角，“你的气味很不好闻。”
他又皱起了那好看的眉毛：“你流汗很好闻？”
我抚平他的眉头：“我带你去清洗。”
他微愣。
下一秒便被我连同被褥抱了起来，他双手下意识抓住我的肩头，整张脸微微发热，他一个大男人竟然被公主抱了起来。
我带他去了河边清洗身子，他光溜溜的身体背对着我，我坐在树枝上闭眼休息。
“别妄想逃跑。”我慢慢睁开眼睛，“否则这村子所有人都会因你的逃跑而活不过今夜。”
他动作一顿。
半响才道，“总该给我些衣裳吧。”
第二日，老李家一夜之间全丧命于家中，除了李子时消失，大家纷纷议论是不是李子时杀了全家然后落荒而逃？
很奇怪的。
我没把李子时半路扔下也没办法杀了他。
如他所言。
他几乎百毒不侵，受的伤过段时间便会自动痊愈，我试过火烧，蛇毒，药毒，甚至用剑刺穿过他的心脏，他都能安好。
而他也聪明，从未说过一句惹怒我的话。
有时还能让我微微一笑。
我想与他亲昵时他也未抗拒但也不主动，想来心里还是极其痛恨我的，但这样足以让我对他的折磨减轻了不少。
刚开始还是疼得死命忍住，到后来已经麻木了，甚至还能笑着与我谈话，我微叹着他的进步却也越来越不忍心折磨他。
多数的时候，都是他在说，我在听。
我杀人他不阻拦，偶尔还会帮我出主意，但总是莫名其妙救了那些人。
他都会在我身边轻叹，万万没想到啊居然活下来了。
我则会轻笑，是吗。
任由着他救那些人，我想我这些异样的举动不可能是没有理由的，而唯一的理由便是那些人口中的爱吧。
他想要什么我都会抢过来，然后他就会很憋屈的把银子给那些人，一边歉意笑，一边给我顺毛。
“不好意思，我娘子愚钝，不知拿人东西是要付银子的。”
低头又对我轻声说。
“这里没人知道你是魔女，你也没带面纱还是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了。”
又或者他看别人的食物眼馋了。
我起身就要去抢。
他连忙拉住我，不吃了不吃了。
拉着我风风火火离开了。
不过算起来，从我带走他到今日跟他已经待了快一个年头了。
我静静看着太阳慢慢落下去，犹如当初我坐在桥边听那几个妇人谈论着他一般，暗沉。
任由他为我绾髻，他修长的手指穿过我的发丝，我静静看着对面客栈窗口的小孩。
他看出了我的想法：“又想折磨人？”
我不语。
“这么久了，除了魔女，你可还有别的名字么。”
“重要么。”我淡道，“不久后你也会离去，我一个人不需要名字。”
“叫惜时如何？”他低着眉眼，嘴边噙着一抹笑意，很满意自己绾的云髻。
“随你。”
他得寸进尺扳过我的脸，微微低头便凑近了我的唇，他轻轻吻着，气息逐渐紊乱，他的手也不安分起来在我身上摸来摸去。
我知道他此番举动的用意，他始终是善良的，每次与他亲昵时我都会忘了我上一秒想杀谁。
而他知道这么做会让不少人不经意间死里逃生，每次我想杀人，他都会十分主动吻我。
次数多了我渐渐明了他意思。
可我始终是邪恶的。
以前所杀的人数不胜数，终有一日，他会被我连累。
我闭上眼，慢慢回应他。
过了今晚。
就扔下他。
晚上他搂着我，整张脸埋在我的脖颈间，微微吐出的气息打在我的脖颈上令人安心。
我有些眷恋闻着他身上好闻的气息。
“李子时。”
他睁开眼，眼睫毛划过我脖子有些痒痒的。
“嗯？”
“想杀我吗。”
他微愣，松开了搂着我的手，“我没有……”
我打断了他的话：“没关系，你直说吧。”
他抿唇：“我确实是想……”
不等他说完我打晕了他。
不知为何。
他说这些话时，我的心一抽一抽的疼，每个字宛如利刃一下一下割着我的心。
我替他掖好衣角，为他重新盖上被褥，有些不舍看了他最后一眼，我微微叹息一声，用灵力抹去了他与我的记忆。
只留下了我告诉他我杀了他父母这段记忆。
痛恨着我吧。
起码这样你才能记住我。
我离开了这里，去到了下一个村子，在即将要到下一个村口处，太阳慢慢升了起来，照射在脸上，一个晚上习惯了黑暗忽然面对这柔和的阳光竟也有些不适应，我抬手放在额头上。
阳光下我一个人的影子映在地面上，孤单而清冷。
村口处站着一个女子。
她逆着光看我，“你知道怕了？”
“怎么会。”我慢慢笑了，眼前的人慢慢变成了李子时那温柔的眉眼。
“那你怎么不继续带着他了？”
“不想他被我牵连吧。”我慢慢放下手。
“师妹你变了。”她道。
我微笑：“杀了这些人又有什么意思呢，看多了痛苦的面容也是会厌倦的。”
“想清楚了？不杀人滋养你的血，终有一日你会成为普通人，任人宰割，那些被你杀了的人到时来找你，你会怎么样你很清楚吧。”
师姐淡漠的面容像极了我当初淡漠的模样。
“师父也不会饶了你的，得意门生竟然半路收手，信善。”
“所以你是来捉我的么，师姐。”
“我可以假装没有见过那个小子，”她静静说着，“不过这段时间我会在旁监督你杀人，不让你的灵力尽散。”
我这么久没怎么杀过人了，灵力早已大不如从前。
我打开随身携带的药瓶，“我是不会任人宰割的。”
“师妹。”她微微睁大了眼。
“叫我惜时。”
我打开木塞，一饮而尽。
在喝完这瓶鹤顶红之后，疼痛从腹中席卷而来，直冲大脑，恍惚间我看到了师姐飞奔过来救我。
再一个恍惚，我听见李子时说。
我确实是十分想杀你。
他一遍遍的说。
我想杀了你。
他笑着说，哭着说，皱着眉头说，平静得说，吻着我……说。
心痛得呼吸一窒。
如果他第一次被我折磨致死，我现在也不会沦落到被他这句话轻而易举就痛得无法呼吸。
兴许是报应吧。
……
我看见自己被师姐搂在怀里，师姐轻轻啜泣着，自己安静无声，就连呼吸都是安静的。
太阳完全跃出。
师姐依旧跪坐着搂着怀里冰凉的尸体。
她嘴里轻声呢喃着。
“师姐是自杀，师哥也是自杀……师妹你也是自杀，下一个便是我了吧，我们果然都逃不过这诅咒么……惜时。”